2005年年度工作总结

　　本报记者  刘长杰  沈阳报告

　　2005年初，我加入经济观察报采编队伍已经半年。尽管其时我已秉承“路在脚下，言在笔下”的工作原则很长时间，但稿件的发表数量和质量，仍然不能让我满意。我觉得，自己的如此状态，很难在本报立足。

　　年会期间，王胜忠同志亲切地接见了我，并对我稿子存在的问题和他本人对新闻的理解，与我做了详细的分析和交流。此后，“万事皆有因”、“重视写法，但首先注重调查”等等的新闻理念开始贯彻到了工作中。

　　年会结束后，我有了今年的工作目标：在关注东北整体新闻的基础上，加大对核心新闻事件的报道，努力在本报呈现“东北有人”的局面，并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提高发稿率，做一个合格的记者。

　　尽管由于选题沟通不畅、地方稿件发稿难、自己对选题把握有问题等多种原因，我在本年一、二季度没有按时完成规定任务数，但我对年初制订的目标，始终没有放弃。经过《阜新伤痛》的写作，通过《三宝电脑破产拖住沈阳四银行》的考验，我对自己的信心越来越足。

　　11月中旬，哈尔滨发生水危机，我在此后展开的调查，完全展示了我作为记者，在历练一年后形成的判断、行动、突破的能力。以下，是我在《哈尔滨水危机始末》报道之后，写的采访记录，照录如下：

　　最早知道吉林化工爆炸是11月13日的午后，星期天，吉林的同学来电，说爆炸了，很严重。当时，我给王胜忠老师电话，希望前去报道。晚，勾新雨来电，认为应该一同前去报道。第二天，他来电说，社里觉得这个事件不好报道，故没去。现在看来，我们作为记者的积累是不够的，因为我们看到这么大的事件，只想追查真相，却没有想到这会是一场生态灾难。

　　11月22日，邹卫国正式提出了这个选题，我当时提出，可否增派人手，赴吉林和松原报道。当晚，我连夜前往哈尔滨，23日清晨赶到。

　　当时，市场已经恢复平静，由于污水带没有到来，还没停水，而且政府已经公开承认了水污染的事实。

　　当天上午，我先去了沃尔玛和其他几个超市，采访水供应情况，同时，收集到了各市送水和市长们亲自押运水的情况。同时，我发现了第一个关键词“可能”发生了污染。

　　中午，我反复查找苯污染专家，结果发现了一个叫尹军的人，于1986年写过博士论文就是关于处理苯污染的，此人毕业于哈尔滨工程大学，现在吉林一个大学当院长。但没有联系到这个人。当天下午，我冲到工程大学，打听谁能懂得苯和苯水的处理，孙勇老师出现了，他懂。我和他聊了很长时间，只了解了不多的内情，不过，了解到哈工大的专家参加了水处理的方案制订，而苯的知识则让我认识到了这个灾难的重大。

　　下午5时，罗健和黄一琨出现在了哈尔滨。此时，我已经制订出了第二天要采访的7个方面的人员名单，即两个专家，一个水源厂，两个市场，一个工厂，一个区政府，两个家庭，一个党委宣传部。

　　夜里，三人吃完饭，去临近的沃尔玛采访，和两个贫困户的老太太聊买水和节水，和他们聊了地震，发现地震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7点，我们三人租车去第一水源地。8：30，迷路，和司机争执，因为第一水源太远，所以就改变主意，就近去第二水源。

　　经过警察盘问后，他直接带我们到江边的办公区，王厂长说，应该请示上级主管，看接受不接受采访。我说，法棠书记都说了，要公开内情，要接受记者的采访。王遂接受我们的采访。他谈到了从18日接到上级命令，到我们采访时所有的供水机构的工作。并让人带去江边拍照。

　　10点半，我们返回市里，将黄高级扔到了市委宣传部，罗健和我去动力区采访和拍照。动力区民政局接待了我们，介绍了送水情况，还吃了饭。然后，带我们到社区和低保户家中采访。期间，我们发现了“内松外紧”的事实，以及政府的抗污脚步。

　　此后，我们汇合，一起去哈尔滨锅炉采访，受拒。但在区里，我们已经了解了三大动力的一些情况，他们有自己的深井。

　　下午3点，我们去批发市场，拍照采访。

　　下午4：30，我们一起到哈工大找专家。人家说，在新校区，我们又赶到新校区。找到市政学院后，办公室主任给找的两个院士和一个专家，都没有联系上，打发我们走，于是下楼要返回宾馆。不甘心，遂和黄重返楼上，找院长帮忙。院长说，你找吕教授。于是去找，结果打开门一看，所有的专家组成员都在那里开会呢。结果他们挤出时间来，给我们从18日到这一天，政府做什么，他们做什么，如何考量处理方案，说了个清清楚楚。我们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搞定了政府一直隐瞒的真相。不过，出来以后，我和黄说，到现在，我们忽然发现，不是哈尔滨自己发现的污染，是有上级的通知。

　　那么，这个上级是谁呢？？

　　晚6点，我们返回宾馆，在上网的时候发现，环保总局开了新闻会。他们承认14日即知道污染，而他们18日通知的黑龙江和哈尔滨江水污染的情况。

　　黄高级随即致电环保总局的线人，他说了环保总局内部的斗争和为难之处，恰好，吻合了我们的判断。

　　晚6：30，一天采访的罗健和黄高级飞走。我和当地记者朋友沟通情况，并开始整理所有的采访。至凌晨三点，整理采访超过4000字。

　　第二天中午，黄高级成稿。

　　稿子出来后，首先就是被网络查封。我们的竞争对手也在同期报纸做了两个或者更多的文章，但他们没有我们关键步骤的采访，大多是将当地新闻媒体的报道，按时间顺序去还原罢了，况且，他们也没有我们的两大发现：

　　其一，环保总局隐瞒真相并拖延处理；其二，政府的隐瞒，外紧内松，造成恐慌。

　　据此，写完稿子的当天，我就断定他们都是新闻民工，而我们的稿子才是最有价值的报道。我对文钊老师说，“我对我们的报纸和我们的报道，一直充满信心。因为，是我们在努力工作，而不是他们！”

　　事实证明，我们的稿子反响非常好。东北大学李凯教授专门致电给我，详细询问水污染和索赔情况，他说，对他完成“大企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责任”的选题论文非常有帮助，是个非常好的例子。

　　而11.28新加坡联合早报，更是在主编小语里发了《有感于温总理的“应该是党和政府谢谢你们”》一文（作者：苏煜），文中对比了这一事件中中国所有媒体的反应和报道，并直接指出，“只有经济观察报的文章”才能为我们一窥真相提供了一个可靠的管道，并指出，“我们当然因此要置疑某些地方政府在这一事件中的行为，更要置疑某些媒体在这一事件中的作用”。（《联合早报网》http://www.zaobao.com/special/forum/pages2/forum_lx051128b.html）

　　哈工大的教授们也认为我们的报道客观公正，一周后，当我前去采访污染索赔时，他们依然对没有时间接受我的采访表示歉意，而他们对其他媒体的采访是一律拒绝。

　　到现在，我查看有关哈尔滨水污染报道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媒体的报道，超过我们的《哈尔滨水危机始末》、《巨额索赔临近吉林石化》两篇报道的。

　　此后，解振华辞职，陈耕愿意反省并承担责任，乃至于国务院调查组的成立，松花江水污染的环评……都一一验证了我们报道的真实性。而真实，是我追求的一贯价值。

　　2006年，除了秉承本年的新闻观、行动观之外，我期待在商业报道、区域经济报道和俄罗斯远东分析报道上，实现较好的突破。

　　2006年，又将是一年的时间。而时间，是我可以出卖的惟一资产。我记得：

　　2005年2月4日凌晨，农历腊月二十七，小雪，我的生日，在和郭宏超完成《中行和它的金融大盗》报道后，我乘坐冰冷的巴士从哈尔滨赶回沈阳，用时7小时；

　　2005年2月15日夜，农历正月初七，小雪，我在阜新孙家湾矿难现场采访，其后，写毕《阜新伤痛》；

　　2005年2月23日夜，农历正月十五，因为有和程志云在晋中师专采访知情人的突破，遂有《山西7.28大案：可以复制的金融骗局》；

　　2005年10月，连续出差三周，赴葫芦岛追查钼矿真相；

　　2005年11月，严寒，连续四周，我在黑山禽流感疫区，在哈尔滨水污染一线，在吉林化工爆炸现场进行报道；

　　……

　　2005年就快过去了，我怀念她。

      ***注：2005年在经济观察报发表的文字，在此总共整理出32篇，约有近10篇没有找到。这一年的用心和改善、努力和成功，奠定了作为记者的那个坚固的基础。在此，感谢王胜忠老师当年高屋建瓴般的指点，感谢郭宏超、勾新雨和程志云三位老师的真诚相待，感谢谭力新、王志文等前辈的鼎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