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故事(二):秀色可餐


 

 

吃的故事(二):秀色可餐

 

假如有人请你吃饭,结果在厨房里等你的是刀子,在餐厅里等你的是食客们的叉子,你会怎么想?你一定会认为那只能是你做的一个噩梦。

上周五,我就做了这么个白日梦。下午四点钟刚过就到餐厅里等饭吃,这在我的职业饕餮生涯里还不多见。搜狐的几个狐狸精玩性挺大,先是把我们几个半老徐公(许之元除外,他虽然留着歪七扭八的胡子,但还没有达到“公”级)放在台子上把玩,谈什么劳什子中国新精神,其实中国最新的精神,就微微隆起在狐狸精领班于威的小腹上,她不需要胎儿签字,就炒了他或她所有可能的父亲的鱿鱼,中国的最新精神,难道不就是做一个自愿而快乐的单亲母亲?

玩了一会儿,可能觉得兴味索然,我们被早早领入餐厅,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这种预感开始在我的后背上爬行的,是丁学良乡兄,他一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怀里揣着美酒,半夜与狐狸精出门觅食。果然,一进餐厅,乡兄就嘴里甜甜蜜蜜行为诡诡秘秘地把餐厅年轻貌美的女侍者们一个一个叫到角落里咬耳窃窃私语,偶尔有“生姜”、“味精”、“柠檬”之类的单词从他的齿缝里漏出来,钻到我的耳朵里。

“为什么不先上几个小凉菜?”张鸣兄有点狐疑地问道。

他,甚至坐在他旁边的郭宇宽老弟,可能都不会去想,假如被上的小菜就是我们中的一个呢?

“我哪不想上呵,”乡兄学良咧着嘴,大着嗓门嚷道,“你问这小妹,厨师上班了吗?”不上班在准备家伙么?我想。

他所说的小妹,就是刚被乡兄咬过耳朵的餐厅女侍。

“是呀,我们的厨师要5点以后才上班呢,”小妹扭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

没事可做,大家捉对儿摆忽,就是摆龙门阵加忽悠的意思。我呢,食物没有从嗓子眼里下去,心倒是从嗓子眼里上来了。

“你这个‘覃’念‘qian’么?”有人问坐在我身边的搜狐新闻总监覃里雯。

“有五个读音,”覃里雯艰难地从脸上挤出笑容,她太瘦,笑出来不容易,你能让碟子里的水起波澜么?“做姓,一般读‘qin’。”

“广西姓覃的多,那你是广西人吧,广西可是出人啦!”宇宽说这句话时没有想到,他打开了一只装满恐怖的潘多拉盒子,或许有人正在等着一个这样的由头。

小覃叹了口气,“当年还出过白崇禧之类的人物,今天嘛……”

没等她说完,丁乡兄突然放下菜谱,大声嚷道(吓了他身边为我们点菜的小妹一跳),“我跟你讲,我还真遇到过一会……”他接下来的话表明,郭宇宽的话,他听错了一个字,把“出”,听成了“吃”,“出人”就成了“吃人”。他说别看他现在这样子有点缩水,他大学刚毕业时,也是相当丰满相当有姿色的,白白嫩嫩。有一次到广西阳朔地区出差,带队的人告诉他,像他这样的白面小生,到阳朔可不要单独行动……

“会被桂妹子吞了么?”有人问。

乡兄把眼一瞪,作张飞状:“想得美,不是被吞了,是被吃了!”

我一下就晕了,难怪来餐厅这么早,难怪到现在还不点菜,难怪有广西人,难怪还有到过广西的人,莫非……越想越怕,但转眼瞟了一下郭宇宽,心一下宽了,我别自作多情了,无论年龄、相貌、体态的丰满度和皮肤的光洁度,他都优先于我……

正想到这儿,忽听有人笑了:“丁教授你真会开玩笑,怎么会人吃人?喂,小姑娘,赶紧上菜吧,别再磨磨蹭蹭的。”

大概乡兄经常说些“我藏的美酒200年都喝不完”之类逃避考据的话,他的“吃人说”自然被当成了笑料。可我不这样想,上大学时,有个校友来自广西,说文革中广西黑市上卖的粮食分有料与无料两种,有料的比无料的贵得多,所谓有料,就是里面拌了人肉丁。我下决心今晚不吃宫爆鸡丁……

“丁教授说的事情过去真的有呢,”是覃里雯狐狸鸣叫似的细细声音,“我父亲文革中和另一个老师被造反派关在一起,幸亏那个老师长得比我父亲胖,也比我父亲白,结果,他被大家吃了,我父亲活了下来,我们家族的人之所以又黑又瘦,是生存竞争的结果……”

“那,”我想把可能的注意力从我身上引开,“如果生活水平提高了,现在时兴吃瘦肉型的也说不定呢?”

“哈哈哈,要吃还是吃又白又胖的好呀,”叫垚垚的那个狐狸精突然尖着嗓子叫道,我看见一条长长的舌头从她血红的口腔里吐出来,“我看我们这儿就是吴老师最白……”

我正在评估她说这番话的含义,突然觉得喉咙处一阵发紧,侧身一看,是两个戴白帽子的厨师,一个手里擎着把刀,另一个把一根绳子套在我脖子上……

我大叫一声:“郭宇宽比我年轻,比我嫩……”

醒了。由于我最近有点精神恍惚,不知道我上面写的,哪些真的发生过,哪些只是个梦。

 

             200879于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