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水为茶之母”(周仕凭)


  八月十五至十八日,北京的气温还是三十多度,可神龙架的温度就不同了,穿着长袖还有点凉。难怪同行者说,忙里偷闲,到神龙架一游,一睹原始森林和金丝猴风采,真乃快事。

  神龙美景,我无法形容,只能用十二字概括——流泉飞瀑,古树参天,重峦叠嶂,郁郁苍苍。

  在神龙架考察时,我们一行住在木鱼镇的神龙山庄,饭后,偶尔到小镇散步,只见两旁的商铺里卖的,除了黄杨木梳,本地的菌类,就是地产的茶叶,该地盛产神龙炒青。

  陪同的神龙架林区党委常委、政府副区长陈克平对茶很有研究,记得十七日晚饭后,他在论茶时说:茶叶的好坏,关键看渗出率,再就是水,水为茶之母。的确,在杭州,就有“龙井茶叶虎跑水”的说法,再好的茶叶,用自来水冲泡,也就失去了茶叶的“神韵”。

  记得《三言两拍》中,有这样一则故事,王安石老年的时候患病,久治不愈。于是太医告诉他一个秘方,就是喝由长江瞿塘中峡水所冲泡的阳羡茶。于是王安石就托付苏东坡找水。东坡只顾欣赏三峡美景,却把“中峡水”三字忘得干干净净,等到船顺流而下快到下峡时,才陡然想起此事,但他心存侥幸,心想同是长江水,这上峡、下峡和中峡又能有多大的区别?于是就随便打了下峡水。回去后,王安石即用此水泡茶,一品茶味便知此水并非取自中峡。苏东坡大为不解。于是王安石解释说:长江瞿塘水,上峡太急,下峡太缓,唯中峡水缓慢相宜。而此水冲茶,上茶太浓,下峡太淡,唯中峡水浓淡相宜。

  古人云:“水为茶之母”,“茶必藉水,然后发其德”,可见水对茶是何等重要。早在唐代陆羽在其所著的《茶经》中,已概括地将水界定为三个等级,“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并指出山水是以山泉源头的为佳,江水是以远离人烟才好,而井水是以经常饮用的,才免强可以。从现在的科学角度来看,山泉之水,污染较少,故此质量优异;远离人烟的江水,同样是污染较少,所以质量亦较佳;井水,由于是地下水,矿物质较重,水质硬度较高,不利于泡茶,故被陆羽评定为下品,即使是免强用作泡茶,也要是经常使用的活井水才可以。自此,泡茶的水有了等级。

  古人在泡茶时十分讲究,有了水,煮水的技术亦是非同小可,所谓“煮茶百艺,侯汤最难”。故此陆羽在《茶经》中亦有详述,提出了“形辨”的理论,指出汤有三沸:“如鱼目微有声,是为第一沸。声如松涛,水面浮珠,是为第二沸。腾波鼓浪,是为三沸。”煮茶时在第二沸投茶,刚到三沸时离火。但随着制茶方法的改变和叶茶的兴起,到了宋代,烧水的“鍑”已为“水注”所代替,难以看到水的沸腾情况,已无法“形辨”,因而带出了“声辨”和“气辨”的理论,在明代张源的《茶录》作了概括性的论述:“汤有三大辨、十五小辨。一曰形辨,二曰声辨,三曰气辨。形为内辨,声为外辨,气为捷辨。如虾眼、蟹眼、鱼眼、连珠,皆为萌汤;直至涌沸如腾波鼓浪,水气全消,方为纯熟。如初声、转声、振声、骤声,皆为萌汤;直至无声,方为纯熟。如气浮一缕、二缕、三、四缕,及缕乱不分,氤氲乱绕,皆为萌汤;直至气直冲贯,方是纯熟。”

  从现今的科学角来看,水被加热后,先在容器壁和底部出现一些小汽泡,这种小汽泡是由吸附在容器壁和溶在水中的空气所形成,汽泡中除了一定量的空气外,还有因受热而产生的饱和水汽。当温度上升时,小汽泡膨胀,在浮力作用下由底部上升,当上升到温度较低的部位,汽泡内的水汽又凝结成水,这时汽泡体积缩小。所以,在烧水的过程中,随着温度的不断升高,汽泡体积是一会儿膨胀,一会儿缩小(如:虾眼、蟹眼、鱼眼、连珠),因而产生振动,当这种振动频率与烧水容器的自身谐振频率相同时,就会产生共振现象,因而发出声响(如:初声、转声、振声、骤声),这时水还未到沸点,直至大约有90%的溶解气体被释出(如:气浮、一缕、二缕、三、四缕、及缕乱不分、氤氲乱绕)。水温已有相当的高度,汽泡在上升过程中,体积不会变小,反而继续增大,升到水面才破裂,放出蒸气(气直冲贯),于是水就沸腾了(腾波鼓浪)。水在沸腾后,汽泡与容器的共振现象消失,所以水不响了。

  不论是形辨、声辨或气辨,其目的都是为防止水的老或嫩,所谓嫩水,就是水还没有煮滚;而老水就是煮得过了头。太嫩的水用来泡茶,不能有效地将茶的水溶物质泡出,影响茶的香气和滋味。过老的水,将溶解于水中的气体,过度排出,使水失去刺激性,泡起茶来,有滞钝的感觉。故此,古人说:“侯汤最难”,实是经验之谈。

  水有三级,汤有三辩,有“老嫩”之火候,更有“虾眼、蟹眼、鱼眼、连珠”之形状,试问现在的芸芸众生,那一个能有这样的心境来体味?这种闲情逸致,是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恬淡,是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闲适,是诸葛亮的“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现在,当人们被生活“赶”得四处奔波时,对茶,除了“牛饮”,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