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观察:《朋友》,同志文化的播种机


    我在刚刚收到的总第64期,也就是2008年8月号的《朋友》通信杂志,“生命·《朋友》十年”栏目里,看到了我投稿的文章:“《朋友》,同志文化的播种机”,全文如下:
    这是一本每两月出版一期的薄薄的小册子,插图很少,即使有,也是一幅素描一样的小画;封面封底是黑白灰三色的组合,简洁的构图上,印着朴实的刊名《朋友》。这种风格会让这本刊物的主要读者群—同志朋友们,感到很自然、也很亲切。现在的同志们在爱的时候,还不能像异性恋者们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激情似火的,极力张扬的,或是不顾一切的,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能想着那份爱,默默地咀嚼着,悄悄地珍藏着,深深地掩饰着。同性爱者们这种含蓄内敛的爱,不是很贴合这本小册子简约素雅的风格吗?
    刚开始注意到这本杂志的时候,我觉得《朋友》这个刊名直了些,也少了些文学味儿。看了几期之后,我体会到了其中更多的含意:刊名着力突出的“朋友”两个字,它点出了办刊的宗旨,编者想把它打造成同志们的朋友;而“通信”,则表示刊物希望更多地和同性爱者们进行沟通和联系。
    我在网聊时感到,许多同志朋友都很熟悉这份杂志,但又不敢索要这份赠刊。我们同志圈里的大多数人,主要有两种生活方式:一种是已经结婚的,当然是和爱人孩子住在一起了;还有一种是坚持不结婚的,大都和父母住在一起。既不结婚又单着过的同志,是很少的。这种受制约的生活方式,就带来了特别的不方便:自己出去和同志朋友交往是一种难;同志朋友来家里相聚也是一种难。也因此,很多网友说,他们会在网上看电子版的《朋友》,但他们不敢让纸面的杂志寄到家里来;配偶看到或是父母看了,都会是很大的麻烦。
    2005年夏天,我给《朋友》写了信,很快地,我就收到了第46期的《朋友》。从那以后,我每隔两个月左右,就会收到一份《朋友》,一直到现在。每当新刊到来的时候,我和同志爱人小胖就会抢着看;看完又会为里面的故事聊个没完。渐渐地,光听别人讲故事,我已经不满足了。尤其是到了2006年年底,我们买了一套新的大房子,位于人文气息浓厚又风景如画的上海松江大学城,环境好了,人更休闲了,我那从小学时起就喜欢写作的兴趣,和我从14岁起记了三十多年日记的积淀,就开始发酵了。我也试着写了一篇,投往《朋友》编辑部;很快地,我的《遭遇小狼》一文,刊登在了第56期的《朋友》上。我高兴极了,也更投入了。此后,我的文章《我的安全套就是不入套》,《我们在一起,天天像过年》和《给世界一个真实的我》又相继被该刊登出。
    我在《朋友》上发文,没有有些同志那样的紧张,我的所有文章都用了我的真实姓名。我希望同志们能从我的勇敢和直面人生的态度中,得到有益的启示以及积极面对生活的信心和勇气。有些读者看了我的文章,又搜了我的实名博客,成了我的好朋友,这给我的生活增添了很多的快乐。我通过和朋友们的交流,力所能及地帮助着那些目前还处在心理犹豫期、心理隐藏期、心理恐惧期、和心理自卑期的同志们。
    我要感谢《朋友》的编辑们,在至今一年多的时间里,对我的文章的肯定。它让我更自信地把我的写作才华用到了同志主题的写作中。也因为这种激励,我在原本只写公共话题的博客中,开始尝试着写同志话题了。而且这类文章我越写越多了:从自己写到别人,从评论纪实写到小说故事,从单纯的同志情感关注写到同性恋者对异性伴侣生活的影响。比如,以读者来信为基础写成的《守活寡的同性恋妻子太苦了!》;连载小说《李建国的同性情史》等等。我想,今后我还会一如继往地为《朋友》写稿的,也会在我的博客中更多地反应同志们的心声和表现同志们的生活的。
    开始,我并没有想很多,我只是喜欢写稿,希望就我熟悉的话题谈我的看法,和更多的同志们交流。但现在,我对《朋友》这份杂志,以及我给该杂志投稿的行为有了更新更深的认识。我想到了一种文化现象,那就是已经发展了几千年,经过漫长的历史沉积和众多的文化人打造,所创造的辉煌灿烂的异性恋文化现象。比如,我们视为爱情经典的传说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宝莲灯》、《牛郎织女》、《天仙配》等等。可以这样说,我们的主流文化就是围绕着异性恋文化而展开的,从音乐到歌舞,从诗词到小说,都是如此。虽说有人也从浩如烟海的文化海洋里,寻找到了几个小故事,和一些似是而非的诗,说那实际上是为同性恋者们而说而写的,可是,同志们都能感觉到,就算那些都是同志文化的组成部分,又能有多少呢?人类的文化历史很漫长,可是,同性恋现象被正视,同性恋者被确认也应该有他们自己的文化,即使是在目前,也还没有达到普遍的共识。
    这更让我们这些既是同性恋者又能正视同性恋现象的人想到了同性恋文化建设的重要性和紧迫感。我们不可能永远靠对异性恋文化的想象,来间接地感受同性恋文化;说得更直白一点,当我们爱上同志的时候,我们想到的不能只是《梁祝》那样的异性恋爱情故事。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同性恋的文化产品了,比如,我们可以看到反映我们生活的电影《霸王别姬》、《断臂山》、《喜宴》和电视剧《孽子》等等;我们也可以偶然看到一本同性恋主题的书籍或是不公开出版的同性恋杂志。
    有了自己的文化,就有了自己的表达、倾诉、感悟和交流,这非常地重要。文化是人类精神世界的水和空气,借着氧气机来呼吸当然也可以延续生命了,但是,呼吸机再好,也不可能有自己本能的呼吸那么自然和随意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朋友》这样的同志杂志,在做一件现在人的认识也许还有限,将来会有更高评价的事情;那就是它花了十年的时间,在同志文化园地里种了花、也栽了树。尽管光靠它的力量,还不能为此就营造出满园春色的景致,但是,游过园的同志们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原本荒芜的园子里,《朋友》带给我们的希望,带给我们的温馨,和带给我们的慰藉。
我看到很多关注同性恋现象的各路专家们很努力也很投入,他们希望给同性恋者们一个婚姻的法律保障,为此,他们不惜忍受各种损害,勇敢地为我们这个群体奔走呼号着。我在感动之余也有一些遗憾,因为他们中的有些人本身是异性恋者,他们看我们,难免会像长期生活在大城市又经常洗澡的人,看到边远山村里有人一辈子也没洗过几次澡的感受那样,总觉得别人不像自己这样生活该怎么活呀?当然,这种从自己的感受来想他人感受的人,本心是很善良的,往往也很有正义感,但却忽视了一点:人的差异决定了人的需求不同!有很多知名的同性恋者在公开场合明确地说:我不想找一个固定的同性伴侣。也就是说,从异性恋文化的角度,会觉得婚姻是一个人幸福的必需,而同性恋者未必都这样认为。因为,同志爱人没有双方共同子女的牵挂,也就少了相互牵连最大的动力;也因此,当感情不在的时候,他们并不想为某种观念而守着某个人。另外,异性恋者还会从婚姻关系去想其它的社会关系和社会评价,同性恋者对此却要淡得多。我想说明的是,同性恋者有他自己的特点,我们也不一定要照搬异性恋的文化现象;我们更应该探索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文化内容和文化表现。
    也因此,我觉得同性恋者在生活得更自由、更滋润方面,有大量的事情要做。这其中有很多的探索也有很多的认识,有很多的交流也有很多的实践。所有这些都需要有沟通的环境和沟通的条件,现在的电视网络起到了很好的桥梁作用;像《朋友》这样的书籍,也是同志们深入交流必不可少的文化传媒。《朋友》能在现在这样的认识环境里走过十年的道路,而且越来越有影响,非常地不容易。我希望它能一直走下去,我也希望能有更多圈内外的有识之士,能关心和爱护它,让它成为更多同志们的朋友,让它成为更多圈外人的朋友!
    许多年以后,当同志史专家撰写我们这个时代的同志发展史的时候,我想,专家们会对《朋友》在中国同志发展史上所做出的杰出贡献,做出高度评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