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黄永玉----快活的怪老头


画家黄永玉----快活的怪老头

       

孔子说: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八十呢?八十或许当如黄永玉,无论规矩,自成方圆。如今86岁的黄永玉在北京,拥三亩荷塘而居,玩名犬宝马,高朋满座,快活无边。

万荷堂在北京通县徐辛庄,从市中心开车出发,经过宋庄,大约40分钟后,看到那一大片绿色庄稼簇拥下的建筑群,就是万荷堂。8月24日下午,万荷堂门口停了一溜大车小车,家人、朋友、学生纷纷前来庆祝他获得奥林匹克美术大奖。这是四年一度,由国际奥委会颁给奥运会主办国的艺术家大奖,得主每次只有一位。黄永玉为奥运会花了10天时间,画了一幅《中国=MC2》,蓝、黄、黑、绿、红五种颜色,五股树干缠绕成一棵圆滚滚的枝叶茂盛的大树,树的四周,彩色的小鸟盘旋。他借用了爱因斯坦E=MC2的质能公式,说这画表示中国的腾飞。

■什么奥运比赛都看

问:你现在还是每天画画吗?

答:对,除非有大事,天天画。以前一天画十一个小时,现在七八个小时。

问:奥运会期间,你看比赛不耽误画画吗?

答:这样的运动会难得有,所以我看得比较多,但都是画完之后才看,没有耽误画画。早上起来,七八点吃早餐,吃完早餐上厕所,上完厕所开始工作,干到12点。感觉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12点以后,有时看看电视,有时看影碟,有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看到下午两点多,继续画,画到晚上6点多。以前吃完晚饭还要画,最近都在看奥运了。什么比赛项目我都看,重复的也看。

问:让你印象最深刻的一面金牌是什么?

答:为什么一定要有一面深刻呢?面面都深刻。哪一个不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我很喜欢程菲,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她也长大了,都20岁了。她得不到金牌,我非常难过。我觉得她应该得到。不过得不到也开心,因为别的中国人得到了。后浪推前浪,世界上的事不都是这样吗?我们不能专喜欢前浪,忘了后浪。历史的见证就是后浪推前浪,一起开心。

■不会忘记,但可以原谅

问:你经历了很多磨难,但一直很有创作激情,是怎么保持的?

答:谋生没有什么激情。要吃饭、要穿衣。没有路费要赚点路费,什么都画。与其说是激情,不如说是寂寞引起的激情。问:经过了这么多人生阅历,你还能够宽容、乐观,怎么才能做到?

答:吃苦练出来的。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外头流浪了。现在有这么多人对我好,我能感觉到人家对我好的道理。这个道理掌握了,我们对别人也会稍微宽容一点。

问:有一句话叫作“可以原谅,不可以忘记”。

答:那是法国诗人阿拉贡讲的,我就说有的坏人坏事伤害了人、人类、社会,不能忘记,也不会原谅。我是不会忘记的,也不会原谅的。但不是不可以原谅。为什么原谅?狠狠地记住。

问:你在意大利和巴黎都待过,两个地方怎么样?

答:意大利还是好的,满街都是原作,连建筑都是艺术。我不太喜欢巴黎。凯旋门为中心,很多圈围着它,东南西北,左看右看都是一个大透视,房子都是一样的,不精彩。巴黎人也比较傲慢。不过,我的法国朋友很好,因为他们有文化。

■我读书不求甚解,在书本上打滚

问:你的自传《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怎么样了?

答:哎呀,我告诉你,这不是自传,是个小说体的东西。为了这本书,我已经说了这样的话,要戒掉画画,就像戒烟、戒吃大麻。戒掉画画才能好好写。但是画画又这么可爱。有时一坐下来就想画,眼前正好有种力量在帮我。什么力量呢?上海的《生活》杂志要连载我的小说。一连载就等于拿鞭子在抽我赶快往前跑。一期就发表了三四万字。那我得赶快写。

问:你的创作范围很广,涉及画画、写作、雕塑等,你最喜欢哪种创作方式?

答:我喜欢写东西。我写东西有个习惯,在口袋里放点纸,看电视拿着小本子,床头放着小本子。一有事情引起我的联想,就赶紧记下来。我读书也是这样,有点联想就记下来。我有很多本子。有的本子里写得很满,看不清楚,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意思。

问:这些本子谁帮你整理?

答:还有别人帮的道理?曾经有一家杂志社的几个领导人要看我的书房,想通过我的书看看我在搞什么东西。我说书房是人的底裤,不能让人家看。

问:你对专业和广博怎么看?

答:我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从侧面来谈。以读书为例,读书人分几种,一种是学者、专家,像陈寅恪、钱钟书。他们读很多书,而且记得住,让那些知识散发出新的面貌、新的见解,让今天的人去理解。

我,我讲我,不是我们。我什么书都看,但不是什么书都记得住。我不是很喜欢《红楼梦》,我觉得《红楼梦》写得不有趣,谁跟谁为了一点小事情闹意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记不住那些人的名字和故事。

有的书我比较有兴趣。比如《儒林外史》、《水浒》。但对《三国》、《封神榜》就兴趣不大。一般来讲,我读书不求甚解,一路滚过来的,在书本上打滚。我不是真正读书的人。

■人不能忌口太多

问:1980年,你画了中国第一枚生肖邮票“猴票”,非常著名。

答:著名不是因为我的画,是因为猴票印得太少了,别的生肖票印得多,配不上套,猴子就贵了。

问:刚才你被很多人问到,你为北京奥运会创作的《中国=MC2》表达了什么意义,你都不愿意回答。为什么?

答:在现代艺术里,讲不清楚道理的,尤其是前卫艺术。有人问毕加索,你的画,我怎么看不懂啊?毕加索问他,你听过鸟叫吗?听过。好听吗?好听。你懂吗?

中国艺术有个特点,常常要讲得很清楚。外国的历史画能看懂,讲得清楚。但是现在的前卫艺术不是很容易说得清楚。说不清楚的理由是什么呢?好像我们看传统戏剧的锣鼓一样,有不同的质感、节奏、拍子,好像现代的音乐。现代绘画可以用戏台的锣鼓来理解,节奏、强弱、纵深关系,可以从很多方面理解。讲意义、故事,就没有了。

问:你去过798吗?对当下的年轻艺术家有什么建议?

答:那个地方我没去过,但年轻、前卫艺术家我认识不少。年轻人从幼稚到成熟状态,有个过程。现在有一些年轻人画得非常好。他们都很了不起。中国还不太习惯他们的新观念,将来就习惯了。人总不能忌口太多,喜欢这个,也应该学习喜欢那个。都喜欢,趣味就广博了。

(刘莉芳/文据《外滩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