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李鸿章

刘旭 武汉大学

李鸿章是什么人？大贪官、卖国贼？接受了太多的正统教育，我几乎接受了历史课本中的种种评价。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历史课本中的东西在我的大脑中渐渐淡化，同时由于对世界的认识逐渐深刻，我从心底里发出了一种抗争，一种对绝对观念的灌输的抗争，我开始怀疑自己以前所接触过的一切“定性”。

最近，又看了一遍电视剧《走向共和》，又读了一遍梁启超的《李鸿章传》，突然间有了写一写李鸿章的冲动，尽管我的这些看法可能完全是被电视剧和所谓的价值中立的传记塑造出来的。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这至少是我自己的判断，根据自己所看到的材料做出的判断，虽然以后还会根据材料的更加丰富而调整自己的判断。我认为任何人都有权力表达自己的看法，不论这些观点是不是成熟。

李鸿章是什么人？我的定位是政治家、外交家、军事家、改革家、文学家。说李鸿章是政治家一般人都不会反对，因为李鸿章曾历任北洋大臣、江苏巡抚、湖广、两江、两广、直隶总督，可以说是位极人臣，其政治地位和政治作为足以让他戴上政治家的头衔。说李鸿章是外交家也绝不为过，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到北洋大臣，李鸿章可以说是经历了1860年代至1900年代中国所有的外交大事。从天津教案到中法条约，从马关条约到辛丑条约，哪里没有李鸿章的身影！说李鸿章是军事家、改革家同样理由充足：练淮军平发捻，建北洋战日本，胜败抛开不说，军事才干是绝对不缺的；办洋务、办实业，轮船局、招商局，直到戊戌变法失败，他还在慈禧面前直言自己是“康党”，改革家的气魄还是有的。

最后要还有文学家的定位，仅凭一个大学士的头衔恐怕不能说明问题，我们在这里可以品评一下李鸿章的两首诗。要知道，袁世凯对李鸿章的诗可是有着极高的评价，在他看来，“这才是大丈夫做的诗”。

第一首诗是李鸿章早年的作品：

出山志在登鳌顶，何日身才入凤池。

倘无驷马高车日，誓不重回故里车。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

笑指卢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出身翰林的李鸿章最后靠军功扬名海内，靠军功扬名的李鸿章最后开外交享誉四海，靠外交享誉的李鸿章最后又因外交成为众矢之的，悲呼？从此事中我们可以看出，李鸿章走出翰林院，手把吴钩，志不在小——“驷马高车”“百尺楼”，这些只是一些外在的荣耀，更有气魄的在于“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他不仅要被载入史册，还要封候，在清朝，有几汉人可以封侯？最后四句，我们可以看出李鸿章的入世心态，完全没有知识分子的“闲情”，更是瞧不起空幻的“瀛洲”梦！）

第二首诗是李鸿章临终前的作品：

劳力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事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犹未息，请君莫作等闲看。

（奋斗了一辈子，突然间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临事方知一事难”，纸上谈兵、天方夜谭，何其易哉！苦难的是办事儿，办实事。李鸿章不止一次的埋怨“诸多掣肘”，难啊！第三四句充分展现了一个垂死老臣的忧国忧民，不仅“伤国步”而且“吊民残”。但无奈，自己已是秋风、孤臣、落日……“海外尘氛”指什么？列强？孙文？康党？都有吧。“请君莫作等闲看”，“君”是谁？慈禧太后？袁世凯？其他什么人？不知道。）

无论第一首诗的气魄还是第二首诗的无奈，都交给读者自己品味，我在此不宜多说。最后，我把李鸿章临终前的奏折也摘录过来，希望我们能从中看出点儿什么。我看到的是一位老臣的忠诚，和一位志士的心胸。李鸿章曾说：“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在《走向共和》中，他是说给梁启超听的，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面对历史和现实，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伏念臣受知最早，蒙恩最深，每念时局艰危，不敢自称衰病。惟冀稍延余息，重睹中兴。赍志以终，殁身难瞑。现值京师初复，銮辂未归，和议新成，东事尚棘，根本至计，处处可虞。窃念多难兴邦，殷忧启圣。伏读迭次谕旨，举行新政，力图自强。庆亲王等皆臣久经共事之人，此次复同更患难，定能一心效力，翼赞讦谟。臣在九泉，庶无遗憾。至臣子孙，皆受国厚恩，唯有勖其守身读书，勉图报效。属纩在即，瞻望无时，长辞圣明，无任依恋之至。谨叩谢天恩，乞皇太后、皇上圣鉴。”

注：由于文笔的局限，我很难精准全面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如果有人想更全面更深刻的了解李鸿章，不妨去看一看《走向共和》，不妨去读一读《李鸿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