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苍山
基层干部“劣坤”化的两个标本
核心提示
自人民维权网、维权杂志网发表《山东苍山县“放水养鱼”催生5万“黑孩”》一文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我们多次接到苍山百姓的投诉,除违规征用土地补偿不到位等问题外,更多的是反映苍山县兴明乡工作区书记张立存、小郭西村书记张立云两兄弟狼狈为奸，操纵计划生育的生杀大权，私设“公堂”，重现“连坐”制度，疯狂抓人、用刑，以达到罚款而中饱私囊的目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恨不能“啖其肉食其骨”，却又敢怒不敢言。为此，记者赶赴苍山走访调查。当然，调查结果正如公安部发言人武和平先生所言“已经具备了黑社会犯罪的部分特征，但是尚未达到黑社会的程度”，也不过是些黑了心肠的“小鬼”，但是小鬼当道，苍生何以安宁？
标本一：张立存和他的小分队
在苍山兴明乡小郭西村流传着一句俗语：“西有老天爷，东有五只虎”。听老年人讲：“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再哭就让老天爷把你抓去。小孩就不敢哭了。” 老天爷本名叫张井平，原是土匪出身，建国后依靠当年培植下的势力当上了村支书。老天爷死后由他的大儿子“继位”，从此这个村开始了世袭制和家族式的管理。也许是基因遗传下了暴君思想，在张氏家族的统制下，这个仅有1300多人的村庄便开始了痛苦的生活。
老天爷的二侄子张立存当上村支书后，想尽千方百计讨好乡政府书记。利用极其不正当的手段，几年的时间就当上了乡计生委副主任。此后多年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疯狂地践踏人权，大肆敛财并很快致富：自90年开始至今强制性占用原大队6亩地作为自己的养貂基地，盖上了村中第一座二层小楼；将全家人的户口都迁出该村，但还是一样享受该村村民的待遇。
张立存的养殖基地
记者一行在当地村民的指引下，驱车来到了当年张立存工作过的坊前村。下车时发现村民用敌视而又面带恐惧的眼神斜睨着他们。记者来到一位大约60岁左右的老妇面前问道：“大娘，您知道朱广花的家吗？”老人面带惊恐地回答：“不知道。”继而又问：“你们是不是又来抓人呀？”记者将来意再三告之，老人才打消顾虑给我们带路。
据朱女士讲，2007年农历三月初二晚11时多，一家人早已进入了梦乡。突然门外响起了很多车辆的汽笛声，她丈夫惊醒后，发现十多个手持木棍的年轻人在张立存的带领下闯进他家院内。当时情况十分危急，朱女士只好藏在自家的麦缸里，丈夫藏在床底下。她告诉记者，她家根本没有违反计划生育，是受她弟弟牵连，张立存抓不到她弟弟，就发明了这个“连坐”的招数。从此这一招就在兴明乡疯狂盛行。
多人进行搜索，很快夫妻俩就被发现，两人苦苦哀求，朱女士还是被强行带走。夜里1点左右被带到乡政府斜对面的一个院子里。未等其站稳，张立存就对着她一阵猛打，朱女士被打得昏死过去。用冷水泼醒之后，张立存雇佣的“小分队”打手又是一阵猛打，朱女士再次昏死过去。这些丧心病狂的暴徒见事不妙，第二天将她送进医院，肋骨已被打断， 住院18天后被送回家。
朱女士的丈夫回忆说，在他惊惶回家之后，发现八斤花生米被“小分队”顺手牵羊拿走了。
记者问：“为什么没有抓你丈夫而抓你？”，朱女士含泪说：“是我们求张立存的，丈夫心脏有问题，家里面还有一个残疾儿子，如果被他打死了，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呀！”
朱女士藏身的大缸
在采访过程中，村民纷纷奔走相告，终于有人替他们说话了。大家都愤怒地向记者诉说张立存的恶行。王老汉60多岁，被抓进去非法关押了24个小时，在缴纳5000元后没有任何收据的情况下，就放了出来；杜志高60多岁，被非法关押9天后缴纳20000元放人；王老太婆近70岁，07年被非法关押12天缴纳6000元后放人……
邻近坊前村的一位50多岁的老汉急匆匆地赶过来告诉记者，他当了20多年的村支部书记，在张立存担任工作区书记期间他任其下属，工作任劳任怨。有一次张立存带人抓了20多名百姓，其中一个年轻人忍受不了非人的折磨，半夜跳墙逃跑了，张立存将责任强加到他身上。据他回忆：当时张立存重重十几个耳光将他打昏，后来还将他停职半年。记者问起他们村的计划生育问题，老汉说，他担任张立存下属期间，多次接到张立存的无理要求，总计罚款50多万元，有很多连白条都没有。
因为百姓反映的事件太多并且原因和结果大抵相同，这里就不再一一赘述。在这里给读者们展示一下百姓被关押后的整治办法：每个人进去后腿伸直，坐在地上，同时手臂伸直，在手臂上放上一盆水，如果谁的水洒了，就要被暴打。
演示当时被关押时的情景
控诉张立存的恶行时，大家非常愤怒。一个70多岁多的老人说：“胡汉三、维持会，都不如张立存的小分队！”一首民谣把人们的心带入了一个冰冷的暴力时代。有一个大约30多岁的汉子摇着手臂高喊：“打倒张立存！……”
采访到此，记者几乎愤怒了。容忍这样的工作区书记存在，真乃党的不幸、人民的悲哀。在举国欢庆奥运的时候，竟还有这样一个群体，被无辜残害却无处申冤！
经过更加深入地采访，记者发现张立存在工作期间带头违反国家法律。对于群众的举报，苍山县计生委下达了一份查处张立存违法生育问题的报告，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计生委连章都不敢盖就匆匆交给上级领导，蒙混过关。这里村民提起了兴明乡党委书记张宽祥，跟张立存攀上了亲戚（张立存叫其三叔），他的儿子超生不但不罚款还能在兴明乡每月拿工资，而且从来没有人见其儿子在乡政府工作过，实在令百姓痛心。试问一身不正，何以正百姓！
在小郭西村一个农民家里，记者看到了一篇中学生作文：“……我要是能生在华西村多好，一个村子就可以实现村民现代化，这都归功于一个人的贡献，那就是村委书记吴仁宝。可是我生在小郭西村，领导我们的村委书记张立云不是在为民办事，而是鱼肉人民、贪污受贿、包庇纵容、草菅人命……我不希望我的生命如此失去，因为我还有深爱我的妈妈，但是我的妈妈却因计划生育连坐给连走了，我此后再也吃不上妈妈给我做的饭菜了，我恨张立云！一个无耻的人，一个可怕的人，一个让我终生难忘的恶人！……”
一个15岁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怨气？记者带着疑惑走进了这个村庄，也走近了另一个村霸张立云——张立存的亲哥哥。
走进小郭西村，展现在记者眼前的是一个破败的村庄：坑坑洼洼的道路，八十年代的土房子……一位70多岁的老人告诉记者，村子里的年轻人都不在家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老人老泪横流：“我们村里面出了个狼羔子，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他叫果子……就是张立云……”
村里一位资历较深的老书记气愤地向记者讲述：“一个连自己子女都管不好的村委书记何德何能去管理一个村庄。看看一家人都当什么官吧。张立云中共党员，小郭西村村委书记；其子张谭峰中共党员；妻子卢氏，中共预备党员，小郭西村计生主任。两人第一胎生育一男孩。2007年春天到上海违法超生二胎，在其不工作的情况下，村里继续为其发工资。当有人将这些问题上报上级领导后，政府派人调查，张立云弄了个假流产条，说是已经流产，并且趁机行贿二万元，此事就不了了之。试问：这些知法犯法的村干部合格吗？乡党委为什么不作处理？张立云女儿张真真目前未婚非法同居，已经生育一胎，而且目前又已经怀孕。老书记叹息到：“我干了20多年书记，从来没有违反国家政策，他自己家的孩子超生就包庇，别人家的孩子超生他就抓、就打、就罚，这还有公理吗？”
小郭西村的党员代表和群众代表陆续地来反映情况。其中蔡老汉说到：“张立云包庇亲属超生，其叔兄弟二个，叔伯侄子四个均已超生，但是这些问题反映到上级均无下落。工作区、乡计生委不逮不抓，不管不问。在自己不正的情况下，却对村民肆无忌惮的搞起“连坐”，进行大肆地抓捕，殴打，罚款了事。用包庇超生的手段进行索贿，小郭西村村民凡是超生或者准备超生的，只要给张立云送钱或者礼物，他就可以保证不被政府罚款。如果不给他行贿，他就可以通过“合法”的手段进行打击报复，直到给他送钱为止。高明呀，既可以通过这个手段发家致富，又可以通过这个手段打压百姓。可怜我们老百姓，跟生活在旧社会有什么两样？”
据不完全统计：截止到目前被张立云包庇的已经有23户。张立云在村委喇叭上面公开讲：“你们有本事生的再多，只要不公开领出来就可以，即使领出来，上级领导检查时，你们及时躲藏，不管谁反映，我都会保住的。”
村中的老会计因为看不惯张立云的腐败而辞职。他迫不及待的向记者反映情况：
自从国务院提出 “减轻农民负担”的时候，全国各地都在积极响应。而张立云却顶风作案，想尽办法榨取农民血汗：村民建设新房必须缴纳规划费（此项费用没有任何上级文件指示并为村子自己收取），2006年收200元，2007年收1000元，2008年收3000元，逐年增多；收取建房确权证，每户收600元。老百姓在自己宅基地上建房，还要收取确权费。百姓自2000年建房的都要补交。据上级文件精神，建房没有确权证一说。并且收取的600元没有给任何收据。这些钱都到哪里去了？隔壁小郭东村村民每户仅收十几元；2005年苍山县房管局来村帮扶4000多元，工作区计生委返款2 万元，而张立云却只让村走账2万元，而帮扶的4000多元当中被他贪污1500元；私自将村中生长十几年的500多颗杨树砍掉变卖20多万元装进自己腰包；贪污多名低保户的低保救命钱，贪污烈士每年过节的费用及每年给部队服役人员的亲属的费用；将水利局占用农民土地而补偿给农民的1万3千多元占为己有；霸占村委集体土地多年。小郭西村村委房产两处，一处在向阳路西，一处在村内。而向阳路西由其亲弟长期霸占进行养貂。占地5亩之多，13年来村里就损失了10万余元；目前张立云将村委会卖掉，又在其自家房子后重建村委。这样又要多占土地！将原有的村部以2万多元变卖，然后向上级汇报说没有村部办公点，申请费用再建设村部。这些伎俩明白人一看便知，这通过各种渠道进行大肆敛财；伙同自己的亲侄子霸占08年麦收的收割。别的村全部按照50元一亩收割，他强制百姓按照他的收费标准每亩70元收割。后因村民们竭力反对，他的发财梦破灭；帮助自己的亲弟弟办理养貂场，自己的村民养貂却遭罚款2000元；07年计划生育返回款1万2千元，给村中会计安帐8400元，自己贪污3600元；07年产生的车船使用费，收入3380元，仅上交2000元，贪污1380元……
记者听到这些数字的时候又一次被震撼了，一个年人均收入仅有3000多元的村庄，村委书记可以几万、几千甚至每年慰问军属的百十元都敢贪污，不知乡政府是如何监管的！
老会计说今年该村接到近十几万的罚款任务，如果单从国家政策上来说，这十几万很快就罚到，为什么现在罚不到，就是因为村委书记主动索贿，不去执行国家的法律政策，而是私自将一些无辜的百姓抓进去当替死鬼。
村民讲，张立云在广播喇叭上公开叫嚣：“谁不听我的，我就叫谁难看，谁给我对立，我就让你种下苦瓜慢慢啃，等你知道厉害，你就老实了”。
一个十足的党的败类、目无王法的丑恶嘴脸。这些年我们党严惩腐败从不手软，而一个腐败到极点的村委书记，为何还在兴风作浪！作为苍山县委、县政府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个村委书记这样嚣张，兴明乡党委政府竟然一直在袒护，难说没有利益的驱动？
随后记者又采访了一位因为连坐而被打的受害者高思国，他将事情经过描述如下：
2008年4月25日晚11点，大家都在睡梦当中。乡政府工作人员云龙和刘青在没有出示任何证明的情况下，强行将我带进乡政府，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带你进来吗？”我答：“不知道。”他们拿着橡胶棒对我一阵打。打完之后又问：“你儿子叫什么？”“叫高福”。这时我想一定是因为计划生育问题时就连忙说：“我儿子的户口已经迁往西安，计划生育问题应该属于西安管。”这些丧失人性的打手说：“这件事情和你儿子没关系，你的侄子叫什么？”......“你侄子几个孩子？”我说：“就一个”。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说：“不说实话，继续揍！”就这样我经历了重庆渣滓洞一样的虐待。我的侄子在外工作，很少回老家。虽然户口在家，但他遵守国家政策，一直是一个孩子。可我就这样无辜地被“连坐”了。一直打到我没有力气的去辩解的时候，才把我关进一个黑屋子里，这里面关进了很多老百姓。他们都是一脸的无望，一脸的无助。
2008年4月28日， 当得知我被打的消息，我侄子急忙从临沂开车回家，当我们拿着户口本找到负责人的时候，都说“误会了！”
“连坐”事件在苍山反复发生。当光明日报的记者接通张立云的电话时，张还在狂妄的叫嚣：“你们去告，就是告到中央我都不怕！” 作为一个有血性人，记者深深地领略到这些小人的无耻。记得有人说过：“一个穷途末路的恶人在最后的时候都会这样的叫嚣！”或许就是这个腐败没落的村委书记“张立云”当前的写照。
题外：当记者即将离开苍山的那天晚上，一个从苍山县三合乡匆忙赶来的小伙子带来了一些令人震撼的照片。听着他讲述其父亲朱学良遭三合乡公安民警殴打、被三合乡计划生育小分队抢劫2万8千元现金并投诉无门的过程，看着50多岁的老人被打的伤残鉴定书，记者难以再用语言表达，只将这些照片展示在世人面前。
后记：
发稿前，记者接到当地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乡政府工作人员的电话。问是否能将这些问题公布于众，记者感觉很奇怪。原来他们刚开完迎奥运建平安村庄会议，会议上乡党委书记张宽祥和工作区书记张立存都表示来几个记者曝光不算什么，还要求大家该抓的抓，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张立存还在会议上公开表示“就是中央纪委领导来了我都不怕！”
两个恶迹斑斑、狰狞如土匪的书记，带头违反国家政策，无视国家法律，践踏人权，残害百姓，利用人民赋予的权利对人民实施打击报复。国家三令五申要求官员要以人为本，但是到了地方，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管理缘何能够存在，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中央的好政策在实施阶段遭到了最严峻的挑战。基层政府以为捂住百姓的口，压住百姓的反抗就可以万事大吉了！须知，一个有良知的基层政府才是可以信赖的好政府。基层政府官员如果不以经济发展为中心，而是通过非法手段来致富，会导致干群关系更加紧张，无疑会积存更深的社会矛盾。
如今的苍山，当务之急是破除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连坐”制度，铲除以暴力执政的村官，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受迫害的村民们多次将情况反映到临沂市、苍山县委、人大及有关部门，但终因所谓的属地管理，致使问题得不到解决，而张氏兄弟变得更加猖狂……
关于苍山民众反映的其它问题，记者将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