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坪山煤矿.
照片中横平的白色长条是皮带运输走廊,皮带廊东南端是起点,建在山脚上的新井口.新井向地下延伸625米.皮带廊的终端,落在那个圆柱水泥体上.圆柱体是煤仓,圆柱水泥体下面是铁道.从地底采出来的煤炭,就在这个圆柱体下口放到下面的小火车车厢里.然后由小火车拉到30里外的江南古镇大通的码头.圆柱体煤仓那一带平缓的一快山坳,是老井口,也就是老工业广场."大炼钢铁"年代开始打凿的老井口.老井口有主副井一对.向地下延伸330多米.我们初到天坪山时,天天就到老主井上下班.那时新大井还没影子哪.新大井是1976年开工兴建的,1983年建成投产.
此张照片拍摄于1983年10月底一天午后.拍摄者的位置,在西风井半山谷.
西风井,是1970年8月11日开工的.我当时就从二连二班随班长汪如意去打西一风井.从半山坡上剥石向下打凿.全是人工.手锤打眼放炮,人工出矸石,井口是9个矿工子女(7女二男)推磨车将越来越深的井筒内的矸石绞上来.仅3个月就落底了.而那时几百米的井底西大巷进度太慢,所以西风井就停了下来.我就在那看井口.看了近两年.是连队领导宣如九,及大眼大李张元芳等人对我的照顾.
西风井,开凿在一条天坪山脚一隆起的小山麓顶上,海拔是75米。山麓复盖着翠绿的马尾松。马尾林下,低矮的植物是毛栗子。开凿西风井期间,正是秋季。山麓上常有农民来打毛栗子。矿工兄弟到上井口休息时,也时常有人在附近低矮的草丛中摘绿毛绒绒的圆果子,砸开后里面就是分成三四瓣的深褐色毛栗子。
最后一次去西风井,是在搬家离开天坪上之前的一个大雪天。2002年春节的年初二。大雪飞舞中,我新大井,到老井口,然后就进了山沟,踏着半尺脚的雪,寒风裹着雪花,上了西风井。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西风井了!
下面画面开阔的这张照片是2007年3月11日所拍. 我立脚在天坪山北麓-----长龙岗上,下面就是天坪山煤矿矿部. 天坪山海拔577米. 矿部那一片的海拔在65米. 我脚下长龙岗本来是松杉成林.春天秋天夜晚,在宿舍里常常听到阵阵松涛.
画面远方那道山岭之后凸起的山峦, 是海拔495米的铜官山. 我立脚处距西边的新大井口,有三百多米. 1999年夏矿井被水淹了后,只好闭坑. 众多的矿工兄弟就陷入困境. 新大井及老井口的设备设施都被拆被变卖. 企业倒闭,遭殃的是员工.
从1969年到2001年,我在天坪山下工作生活了32年.一个人有几个32年?所以我难以忘怀, 这片土地我渡过了三十多个春秋..
照片中我的脚下,1970年四五月里的上旬,我上中班时,每天天蒙蒙亮,我就带本书,爬到这儿,在晨曦中,在鸟语花香中读书.
大半辈子,我是在天坪山下度过的. 20岁来到偏僻山间的这座煤矿,干到到46岁.从朝气蓬勃的20岁到血气衰退的46岁,整整26年.人生能有几个26年?况且这26年又是人生最丰盈的时段.人的一生,比着一条鱼的话.20岁到46岁这一段,就是斩去鱼头,鱼尾后中间那一段.肉最多的那一段.唉,26年,谈不上奉献.来时, 是不得不来,是无奈中的选择; 走时,是不得不走,更是无奈.
年迈花甲, 回想起46岁时的无奈, 想想, 还不能不感谢那时的无奈. 不是有个青蛙的故事吗? 说的是美国康乃尔大学的研究人员做过一个实验:在锅里加满冷水后,把一只青蛙放进去,然后慢慢加热。由于水开始是凉的,青蛙觉得比较舒适,并不想跳;又由于水温升高得特别慢,青蛙忽略了甚至感受不到水温的变化,所以它一直觉得可以忍受,也没有跳,以至于最后被温度越来越高的水烫死。相反,如果把一只青蛙放进一锅热水里,受到强烈刺激的青蛙奋力一跳,反而能成功保住性命。
46岁时的我, 就如受热水刺激的那只青蛙! 受刺激后,猛然"跳槽", 跳离了天坪山区.虽说我真不想离开那个生活工作了半辈子的那个地方.
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一串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