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劣根性的深度挖掘

——评周碧华长篇小说《权力·人大主任》

    小说的终极目的是什么？鲁迅先生在其小说创作中一直致力于改造国民性的工作，他像医生一样手持手术刀，先揭开国民劣根性的伤疤，然后疗救之。在他的小说中，专制性和奴性、懒惰和贪婪、巧滑、瞒和骗、爱面子、做戏、中庸之道、精神胜利法等，都是他揭示出的国民劣根性。自鲁迅之后，我们很难再从一部小说中去领略到某一国民劣根性，仅仅是人物性格特征，而不具备普遍性，这显然是小说创作的缺失。

    周碧华的反腐小说《权力·人大主任》（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年10月版）却与其他官场小说不同，并不是单一地去揭露黑幕，而是从人性去解读，揭示出存在于国民骨子里的劣根性“没什么了不起”。

    小说中，新上任的市人大主任刘国才觉得自己的仕途已走到人生的顶峰，他意识到将来有门可罗雀的那一天，而如果在文化方面有所成就，则越老越吃香。但是，他对成为文化方面的名家充满了敬畏，认为那远比当官难。司机兼生活秘书廖秋声和书法老师老木给他出了个怪招，即以蛇替代毛笔，独创所谓“龙书”而名声大噪，连真正的书法家们都极尽恭维之后，刘国才突然觉得做个文化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廖秋声顶父亲的班在市政府当了一名司机之后，最初的理想就是从开大车改为开小车，他对在台上滔滔不绝发言的领导们充满了敬畏，认为当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刘国才成了“著名书法家”后，为了答谢廖秋声，扶持他一步一步当上了市文化局负责人，当看到大大小小的科长们对他恭敬有加之时，廖秋声也产生了“其实当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心理；老木本是长相奇丑的男人，三十多岁还没沾过女人，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娶到一个老婆，虽是市群艺馆的书法家，但他在按摩女面前都充满了自卑。可是，当他辅导刘国才成为“著名书法家”后，刘国才为了感恩而帮他注册了一家园林公司，让老木一步一步成为了富翁。富起来了的老木虽然长相并没有因此而帅起来，却很顺利地占有了美人黄鹂，因此他感叹：其实美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用钱砸没有不宽衣解带的；黄鹂本来是一名按摩女，她聪明漂亮，但命运不公，她只能在按摩院里饱受男人们的性骚扰。爱好文学的她，内心深处崇拜着那些记者作家们。当她结识老木后，以老木为跳板，与刘国才发生了肉体关系，终于找到了靠山。而刘国才也圆了她的写作梦，使她成了一名记者。黄鹂凭着自己的聪明与容貌，竟成当红记者，她因此也感叹：其实当记者也没什么了不起。

    以上人物，当他们在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时，觉得那是一座高峰，心存敬畏；而一旦得到了，便产生了一种蔑视感——这便是作家周碧华给读者们的独家奉献，揭示了普遍存在的国民性：没什么了不起。

    这正是这部小说与其他官场小说在构思上的不同之处，我们读多了平面式表现官场丑恶的小说，这部小说便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聪明的作家会十分真实地讲述一个或几个故事，而机智的作家在小说中并不满足于讲述故事，而是在故事之外让读者真正领悟到社会现象的本质和人性的本原。因此，这部小说虽然不像别的小说一样在篇幅上具有厚度，却在思想上对人性进行了深度挖掘。当我们阅读官场小说已到了有些审美疲劳时，这部小说为官场小说的创作提供了新的路子。它于平静的讲述中，让每个读者突然感觉到，那种没什么了不起的劣根性不仅仅存在于小说的几个人物身上，而就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身上，只是由周碧华先生手持“手术刀”无情地帮我们揭开了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