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县龙阳镇蒲石村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读小学,上初中的地方。蒲石村坐落在洛河西岸,与大荔县的解放村隔河相望。儿童时代,我常常喜欢在洛河边儿,以及村旁两个小水库戏水、玩耍。村东头有两片枣树林,每到收获打枣季节,场面非常热闹。村里的“社火”阵势很大,很有名,风调雨顺的年份,乡亲们高兴,总要大耍大闹一番。那个时候,蒲石村由北埝、西埝、东街和太平庄“四块”组成,其实是相距很近的四个“自然村”,经过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快速发展,早就连为一体,从外形上已经看不出曾经的“四块”。现在,蒲石村的经济以农业为主,“拳头”产品是酥梨和西瓜。全村有10个村民小组,3600多口人,加上“地盘”上的非农业户籍,实际在1000户、4000人以上,有大小街巷20多条。不瞒大家,随着人事更迭,时代变迁,大部分蒲石人的面孔我已经很陌生了。
在小时候,蒲石村是我的骄傲。到现在为止,我都坚定的相信,如果在发达国家,这里肯定是一个环境优美、舒适安逸、地域特色鲜明的乡村小镇。人民公社时期,蒲石村是个令人羡慕的“大堡子”,是人流、物流、商流和信息流活跃的“旺地”。在蒲石村,曾存在着明显的“二元”结构。蒲石村“地盘”上,有火车站、氮肥厂、地段医院、粮库、粮站、棉站、铁路设计院以及位于火车站的几家商店、几家公司等国家单位,“吃商品粮”的人很多。记得读小学、中学时我们班里就有成十个“吃商品粮”同学,至今我对她们当年的“风光”记忆犹新。“吃商品粮”的女同学笑起来比“吃自家粮”的女同学要大方、漂亮,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至于“吃商品粮”的男同学,则更活拨、更灵动,更富于表现欲望。跟着这些“国家单位”和“吃商品粮”的人,蒲石村人占了不少光,有物质上的,也有精神上的。蒲石村很早就有了“农民工”。村里和哥哥、姐姐一样大的人,都曾经在火车站,或者氮肥厂,或者粮站、商店做过“临时工”,或者打零工。大队和小队都有“装卸队”,只要有货,一声令下,不分黑白,全天候在车站、企业提供装卸货物服务。虽然是在做最累最苦的活,但他们没有怨言,而且很高兴,很乐意,并把能够“冲锋在前”作为是一种“荣耀”。家里也会因有“临时工”或打零工,日子殷实许多,生活改变了许多。那时候,实行集体经济,蒲石村家大业大,村里建起拖拉机站,二哥是拖拉机“发烧友”,成为生产大队一名拖拉机手,村里还办起合作医疗站,二姐是医疗站的“护士”。正因为如此,蒲石人常常很像见过大世面的人,性格豪放,敢作敢为,甚至有点“大手大脚”。与蒲石村相邻的几个村,人口少,规模小,他们羡慕蒲石人,愿意把自家姑娘嫁给蒲石小伙。在不少邻村人眼中,蒲石村是一个繁华热闹的“大地方”,对蒲石人“高看一眼”,蒲石人也“自高一节”。蒲石村人多、势大,方圆几十里,没人敢欺负。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对城市还没有深刻印象,只是觉得我们村与周边的镇点相比,一点儿也不逊色。
自从在党睦高中上学以后,我算是离开了蒲石村。只是每到寒暑假期间回到村上,与父母、哥姐度过无忧无虑的假期时光。从那时离开老家算起,至今已经30多年了。80年代初期,也就是改革开放的初期,我在读大学,每次坐火车回家,时常还能接送过往的同学。记得人民公社体制轰然倒塌之后的一段时间,家家户户都获得了“生产经营自主权”,挣的钱似乎突然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在不长的时间里,哥哥姐姐先后都盖起了新房子。那个年代,每次回家,我都会感觉蒲石村又发生了新的变化,父母亲、哥哥、嫂嫂、姐姐以及邻居们的脸上总是堆满了笑容。80年代中后期,我参加了工作。在谈对象的时候,曾带对象回到蒲石村去看,感觉也挺不错,至今妻子也常回说当年。在我的内心,老家很长“面子”,当然也挺高兴、挺自豪。但是,“好景不长”。到后来,这一切似乎颠倒过来了!
自90年代以来,我的那些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或上学,或打工,陆续进了城,成了“新市民”的一部分。说来也怪,在1994-1996年之间,家里不停发生不幸事件,在一连串不幸事件的打击下,一直疼爱我的母亲患重病离世,宽厚的父亲也患了一场大病。之后,每次回蒲石老家总能感到,那些蹦前蹦后的晚辈少了,农村生活的生气少了。老父亲跟前缺少了“蛮不讲理”的孙子、孙女,哥嫂跟前则缺少“淘气”儿子,“任性”女儿。儿女的儿女也都成了“城里人”。还有一件事感觉也特明显,那就是蒲石村发展滞缓,变化式微,些许是“衰败”之势。村旁的氮肥厂、地段医院、粮站、棉站、铁路设计院以及商店、公司等,相继“关停并转”,或关门,或搬迁,或转入私营老板手中,“吃商品粮”的那些人相继散了,各奔东西,如今已经很难联系得到。只有火车站依然,但铁路的重要性逐步被公路所取代,无论是上县城或是逛西安,很少有人再挤着坐火车了。我记忆中蒲石村往日的“荣华”已然不在。每次在老家倾听和感受到的,门路少了,手头紧了,怨言多起来了,不满和激奋情绪增加了。此后,每每从蒲石老家返回西安,心里总不大滋润。因为93岁高龄的老父亲健在,最近几年回蒲石老家的次数有增无减,对蒲石村的衰落、衰败景致的担忧也与日俱增。妻子很有孝心,很会做人,回老家我们都一起去,她的感觉和我一个样。每次从老家回来,她总要发出一阵感慨:不知怎么搞得,村子怎么就烂成这个样子?!这不,今天午饭后一起闲聊,又谈及此事,心里都不是滋味!
老家蒲石,到底烂成了什么样子?我要是说出来,大家也别笑话。即就是犯了“家丑不可外扬”的信条,也请大家别怪我。有几句话形容蒲石村,一定很形象,很切贴。“垃圾靠风刮,污水靠蒸发”。“进门穿拖鞋,出门穿雨鞋”。“屋内现代化,屋外脏乱差”。全村公共“地盘”,“各自为战”,简直全是“藏污纳垢”之地。首先是,村内垃圾“堆积如山”,让人“触目惊心”。村内有十多个垃圾堆放点,也许实际比这个数字还多些,常年没有人清理,垃圾堆放的阵势很大,不怪人家说“蒲城人势大”。每次到村子,最显眼的就是垃圾堆,从这个垃圾堆能望见那个垃圾堆。说“垃圾围村”一点都不过分。村里人“习以为常”了,每次谈及清理垃圾的事,似乎没人在意,无人在乎。其次是,街巷道路“坑坑洼洼”,雨天“无处落脚”。通往蒲石村的公路,在几年以前已经修好,实现了通村公路“柏油化”。但进村的路和村内街巷仍是泥土路,干旱时尘土飞扬,满身是灰,下雨时龌龊泥泞,满街是泥。有一次,侄儿结婚,遇上下雨天,街道稀烂,满街泥泞,家里来客很多,客人们无处落脚。作为“半个主人”,我也感到非常尴尬,脸面没地方放。再次,就是房前屋后“乱堆乱放”,“一片狼藉”。每家每户的房子盖得挺“洋货”,水泥砖墙,楼板盖顶,瓷片贴面,地铺瓷砖,宽敞明亮。但房前屋后的建筑垃圾、柴草粪堆、生产生活废弃物“比比皆是”,给人“满目疮痍”感觉,本来就不宽的街巷更显得拥挤、混乱、肮脏。就是在大晴天,停车、会车、回车都显得很不方便。
说大话,也是大实话,2004年以来中央连续发出6个“一号文件”,采取一系列统筹城乡发展的政策措施,给农民“松绑”,给农村“输血”。比如免除农业税,派发各种惠农补贴,移民补助,还有新农合、新农保,“家电下乡”,加快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等等,村里人得到不少实实在在的好处,打心眼里高兴。我也为赶上这样盛世时代而由衷地高兴。近几年,我在宝鸡负责农村工作,首要任务就是想方设法促进农村发展,尤其是加快村庄的升级改造。在宝鸡的各县区,我所到的每一个村庄,都能感受到正在发生新变化。与此相比,形成鲜明对照,我老家蒲石村好像继续在衰败之中,至少我家所在的七组那几条街巷,景象还不如从前。于是,我也就很想在“新蒲石”村建设上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最近几次回家,有意识到村里的街巷转悠,注意了解村情民意。但每次转悠了解到的情况却令人心寒。在最近的一次村委会换届中,村上竟然没有选出村委会主任,现在还“空缺”。据说村内几个组围绕村委会主任人选的“斗争”还很激烈,各有自己的“山头”和“摊摊”。“内耗”、“内讧”、“祸起萧墙”,我想起了这些词。这大概是一个村、一个组织、一个国家走向衰败的征兆。村里有些矛盾和积怨,心里疙瘩解不开,形成积久。据说,蒲石村还有连续几年“进京访”的老户。虽然这些矛盾和积怨不影响酥梨和西瓜的生长,也不影响其优越品质,但是却严重制约着村庄成长,深刻影响着村庄居民的生活品质。原来的村委会主任曾到宝鸡找过我,请求我给村上帮助。我也答应过要尽力帮忙。听说这个人还是能办些事情的,但做事风格上不够“民主”,甚至还有些“霸道”,在村里结了“对头”。我答应帮忙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他就被“选”掉了。对于村上的状况有“目睹”,对于复杂的村情也曾有“耳闻”,但毕竟很粗浅,确实不知道“复杂的村情”又有了新的发展。我不敢想,老家蒲石村的下一步如何实现科学发展?
也许,说老家“不是”的人“不地道”。但老家的村子的确很烂,这是我不得不说的一块“心病”,至少在我和妻子之间一直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也许,有这样心病的人不止我一个。但因我多年从事农村工作,对农村建设有特殊情怀,所以这样的心病可能会更重一些。在改革开放30年取得巨大成就,中华民族全面崛起的时代大背景下,看到我的老家却如此走“下坡路”,心里总觉得酸酸的,不是滋味。我希望科学发展在农村,欣欣向荣在农村,甜甜蜜蜜在农村。建设和谐社会、全面小康社会,需要树立科学发展观、正确政绩观,需要把事情办到群众“心坎上”又干净干事的“实干家”。“基层认干不认说”。村庄建设是一个老问题,却是新农村建设的新要求,新时期的新任务,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需要下“大决心”,也需要一些“硬功夫”。宝鸡实施新农村建设星级管理“晋星创建”活动,以及“项目到村”工程、“争先进位”活动、“三带三进三促”活动等,都是希望所有的村,也就是所有“在外工作的人的老家”与“在外工作的人”一样,能不断发展、不断升级、不断进步。在我工作的宝鸡,一旦看到破烂的村子,我总觉得自己有责任,总要想方设法帮一帮。我的老家蒲石村,在我所见到的村子中,肯定不是最穷的,但却一定是最烂的。“人人期盼家乡好”。我很想帮老家实现“旧貌换新颜”,但不知道乡亲们希望我怎么做,我又能够怎么做,从何做起呢?
洛河流水潺潺。我时常怀念无知而又天真的童年时代。在记忆中,我的童年生活虽然贫穷,却很有趣,美好而难以忘却。岁月不可逆转,河水不可倒流。“落叶归根”。关于自己的老家,没有理论,没有政策,也没有什么可以遵循的“普世”规律。大凡上了岁数的人都会惦念、眷恋自己的老家。而现在,我就深切希望,老家蒲石“科学发展”,“和谐奋进”,在未来的日子里越来越美好!真切期盼老家蒲石能够“赶上时代”步伐,实现“华丽转身”,发展成一个令在外游子深情向往的文明富裕、环境优美、舒适安逸的“新蒲石”。
老家很烂,我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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