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神秘电话
晚上九点钟,花嫣风正在看书,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开翻盖儿,是陌生号码。她犹犹豫豫地勉强接通,是一个男子声音:“喂,花主任吗?”
多事之秋,一切都得谨慎一些,她惕惕然地询问对方:“喂,哪位?”
“别问是哪位,你肯定见过。”对方狡黠地回答。
声音很熟悉.闪烁其词地回答,成了她作出正确判断的另一条交叉线。对.是他.不会是别人!她问道:“噢——有职称的,什么事呀?"
“想约你出来一下,”见花嫣凤沉默不语。又失望地说,“要有顾虑.就别勉强……”
“什么顾虑不顾虑!说吧,什么地方?”她豪气顿时上来。
“城北源上,小小酒家二楼吝窗鬼雅间。”
“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好,我马上就到。”
小小酒家其实不小,五大间门面,上下五层,二楼由五合板隔离成雅间。这里装修得十分讲究,红地毯铺地,PVC装饰板吊顶,淡红色调的墙壁上,分别悬挂了名人字画。每个雅间都有名号,诸葛庐、子云亭、杜甫草堂、五典寒窑、偷闲堂、小憩园、布衣居、青衫阁等等。主家瞄准了高贵客人谦逊虚伪.附庸风雅,夸张铺排的心理,取了这些或儒雅,或简朴的名字。只是吝音鬼名号有些刁钻。因为特别刁钻的缘故,大款
们宴请权势政要,特别爱抢这一间,在大把大把地甩钞票时候,还要说几句:“既然坐在吝音鬼屋里,就别嫌我小气吝啬!传染了,传染了。”
十分钟后,花嫣凤推开包间门,却没有人,她现出一脸孤疑。正准备转身回家,一个西装革履,眼戴宽边墨镜的青年已站在面前。她几乎认不出他了,这同嘻皮笑脸,桀骜不驯的‘谈判代表’是那样的不同。她立即猜到他不在包间的原因,冷冷地质问:“既然不相信,又何必相邀?”
“进,进去再说。”
落座之后,愣娃想做点解释,花嫣风道:“说吧,什么事?”
“那好,既然花主任不肯原谅,我也不必再做解释。”愣娃向服务员要了两杯咖啡,两样时鲜和两盘妙货,面带着几分无奈,开门见山道,“让马宴国把电厂的几个代表放了。不关他们的事情,是我在幕后操纵。”
直到这时候,花嫣风才知道请愿代表被抓了,难怪裴书记不要我管,原来他有老主意。就像当年那个军阀所说的:你有热血,我有刺刀!她心头掠过了不安与反感,贪污受贿的事情,总得有一个合情合理的交待。而今倒好,卢青民闹下乱子,县委无法处理也就罢了,竟然是非颠倒地抓工人代表!这不是镇压群众包庇坏人吗?
花嫣凤问:“什么时候抓的人?”
“今天凌晨。”
“目的是什么?”花嫣凤问,“要法办?”
“不,通着具结悔过,并交纳罚款,每人五千。”
“噢——”,花嫣凤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你的意思?”
“无条件放人。”
“好像下最后通膝。”
“工人没有错,也没有钱,穷得叮档响,那个惨景,谁见了都会伤心。”
“你怎么想到找我?”
“你的良心没有坏完。”
“承蒙夸奖。”花嫣凤吞下水灵灵的龙眼肉,略带讥讽地说,“只怕是有求于我,所以没有说出心底的判断.在你眼睛中,我们都是枪毙对象。”
“该枪毙的的确实不少。当然了,要看以什么标准,现代经济向前发展,标准不断地拉长,比进口避孕套的弹性都大……”
“你!”花嫣凤眉头锁了起来。她有点气恼,还从来没人对她如此放肆地说话。见有效地制止了对方,遂缓颐放眉地扬一扬下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愣娃说,“请恕我说话刻薄。我不是当面奉承,你的良知还在,所以求你。”
“何以见得?”
“理由有:一、那天接见我们,你说你的父母也是工人,说话时声音发颤,眼含泪花.同情之心溢于言表。二、今天上午.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还给阚副主任通风报信,暗示县委要把他送上法庭。”
“栽脏!我没有这个意思。”花嫣凤此地无三百两地分辩后,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贵大院像个筛子,啥消息走漏不了?我要提醒你,想说假话,先跟他们多学习一些。”
“言归正传吧。”花嫣凤感到难以招架,只好将话题转回来,“我如果不答应呢?”
“不会。”
“那么肯定?”
“这叫知彼知已,百战不殆。“
“好,我尽力而为。但必须声明,我无权干涉,只能旁敲侧击,成不成没有把握。”
“这已经够了,据我判断,只要有人在马宴国耳边提醒,他会明白过来的。可惜.没有人敢说真话。”愣娃感慨地道,“他让四报干部包围了。”
“四报干部?”
“对。”愣娃解释说,“肆无忌惮编表报,值不值的爱汇报.添油加醋地打小报告。”
“还差一报。”花姗凤追问。
“一得机会抱小姐。”
“你口上积点德吧。”花嫣凤笑着骂他一句。
“积德要积在民众身上,”愣娃说,“在这些人身上积德,乃是缺德。”
“想诸教两个问题。”花嫣凤觉得,同他谈话是一种享受,尽管并不能完全同意。想到那天自报山门时,说得近似绕口令的那一串关系。她问他,“电厂事情同你没有关系,你何必涉足其间,弄得负案在逃?”
“岂止是负案在逃,简直惶惶如丧家之犬。”
花妈凤没有忍俊得了,将刚喝到口里的咖啡喷了出来,愣娃递过餐巾纸说道,“推敲一下。”
“是你父母?”花嫣凤在桌面上划着,终于弄清了七拐八弯又绕回起点的关系,生气地质问,“那么严肃的场合.还有心思开玩笑?差点让我撵出去了。”
“你要是撵我,就难下台了。”愣娃道,“当时,就是想把你绕进去,再给你一个下马威,过后想起来,是不该那样。”
“阴谋家。‘花嫣凤笑骂一句,“委托书怎么解释?”
“那是朋友打的借条。”
“不怕我验明正身?”
“惰性思维会将人导人盲区,必然要产生轻信。”
“现在回答第二个问题。”花嫣凤说,“愣娃的绰号早听说了,只是很多版本都太俗气,不知道那个是原版?"
“你有几个版本?”
“爱打抱不平,动不动拔拳相向,一次,被人家将头打破,缝了十几针,出来又……”
“盗版。”愣娃不屑一顾地摇摇头,“那是匹夫之勇。”
“你跟人打赌.一瞬间吃了一碗沙子。”
“还是盗版,王八乌龟才吃沙子拉青泥。”
“别浪费时间,自己交待吧。”
“这事说起来话长。”愣娃娃点了一支烟,对她回忆起一段往事。
那年下海不久,为了办事方便,四千元买了一辆国产摩托。办牌照时.借了熟人关系.想要一个吉祥号。那人拿出一0八八八的牌照说:“有几个人来要,价码出到十万都没有给他。看在朋友份上,你交一万零八百八十八元。多美呀,一动发发发!伙计,你大发了。”
他被天价牌照吓住了,愣了半响说:“给个便宜点的。”
“最便宜的,也得五千。”
“算了,”他计算了一下家底说,“给个普通号。”
那人是个喂不熟,还具有蝮蛇天性,见他不肯出血,立即采取了报复行动,拿出特别保管的牌照:0一0九四!愣娃念着谐音:“动一动就死!”他豪气十足地说道:“承浪誉顾!一咒十年旺,好,这个牌照我要了。”交了五百元的牌照费,临出门撂下一句话,“掏出大球吓老虎?我老先人就是騸匠!.
见到牌照,他妈几乎气昏了,哭着闹着要他去重换一个。他不肯,小妹也说:“哥,咱一家五口,谁都离不了谁。听妈一句话。换了吧,多花几个就多花几个。”
他偏不换,为了赌这口气,还要骑着摩托游历全国。这时,正碰上公安部严查出卖吉样号,传媒抓住这个典型大书特写,借此扭转国人的迷信心理。他成了新闻人物,结识了一大撂社会名流、金融巨子和各类企业家,为他以后的脱顺而出锤炼了羽冀。电厂的同伴们知道了牌照的事惰,有人无意中说了句愣娃,一句无心话,竟将愣娃用朱砂烙在了他的额头。
“我该怎么称呼你?”花嫣凤有意将他一军,她对始终处于下风心有不甘。
“如蒙花主任抬举,称愣娃最好。这几年企业破产,意外地得了个职称,社会闲人!愣娃品牌日落千丈,很少有人当面奉承。”
“愣娃兄,小女子再请教一个问题。”
“本人愿意再回答三个问题,”愣娃伸出右手三个指头,像举行记者招待会一样的神采飞扬。
“快别酸了,”花嫣凤说,“你已下海,自然不会有衣食之累.何必招惹是非,自找麻烦?”
“住在电厂宿舍.周围都是衣食无着的伯伯、叔叔、大妈、阿姨,于心何忍!”
花嫣凤嫣然一笑:“再提个问题?”
(此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