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品读-赏竹


一场秋雨过后,清新的气息洒满角角落落,推窗环视公司大院,""字形办公大楼的夹缝间数株青竹迎风摇曳,劲节傲然,令人肃然起敬.梅兰竹菊四君子之说早年即有所闻,无奈我与竹缘太浅,及至成年,观竹、赏竹也仅寥寥数次,且赏者多为独竹、散竹,印象总也不深。

记得读中学时,曾看到苏学士小诗一首: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朦朦胧胧似乎觉得竹风流韵,颇具雅士之风。至于晋代王曦之之子王徽之对竹的喜好更是异乎常人。据说王徽之为人高雅,生性喜竹,曾寄居空宅中,遍寻四周,不见竹影,辄命人立即植竹院内。有人问他为何如此,徽之啸咏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可见,王徽之是视竹为君子、知己的。明代小品文大师张潮在<<幽梦影>>中也说蕉与竹令人韵。千百年来,竹,不知引得多少文人雅士为之赋诗作画、击节赞赏。我想,这大概与竹的自然风韵和人们特有的社会观念不无关系吧。

竹子四季常青,虽劲风不能撼其节,虽雪霜不能夺其色,夏风秋露,姿色可人,有虚心、劲节的美名,她以自己独具的气质丰韵,代表了一种儒雅隽秀的形象。我与竹的缘份浅,没有苏东坡、张潮的高雅气韵,更没有王徽之的痴情偏嗜,但心海深处对竹的那份执着情感却总是发自内心的。

在大学读书时,我曾认识一位文兄,见他铺开白纸信笔涂鸦,转瞬之间,乱石丛中数竹迎风摇曳,一幅怪石瘦竹图便突现眼前了。惊讶之余,我试着向这位文兄索稿留存,以便细细品赏。无奈,这位文兄不够大方,以画艺不精、恐贻方家见笑为由,巧妙地拒绝了我的渴求。好在古今许多诗文书画大家给我们留下了卷帙浩繁的有关竹的众多诗文书画艺术作品,通过阅读鉴赏这些大师们咏竹、绘竹的艺术精品,不惟使我增加了许多对竹的感性认识,而且还大大拓展了我对竹的艺术品评鉴赏能力,也使我对竹的偏好变得更加炽烈了。

说起对竹的喜爱,最初缘于清代诗人画家、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的题画诗<<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首诗以拟人化的手法,描写了竹子立根坚定的外在形象和顶风冒雪、傲然不屈的内在品格,与画面上三五嶙峋秀挺的青竹互相印证,表现了诗人坚贞特行的操守和鲜明孤傲的人品个性,在给人造成强烈视觉冲力的同时,还对人的心灵深处产生了剧烈的艺术震撼。至于他的<<墨竹图>>,更是风神高标,视之彷佛有一股凛然之气迎面而来。

宋元画竹多尚实,以湖州竹派宗师文同为例,画竹格外偏重于生态的竹子,笔法厚实遒劲,重在追求形似,表现竹子的自然美;而郑板桥则更多地吸收了元代吴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的绘画理论,在墨竹绘画中加入了众多的写意成份和丰富的人生感悟,看板桥的墨竹,细干、疏枝、瘦叶,但一枝一叶却都别出蹊径,用竹直接表达了他的内心感情,反映的是心态的竹子,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人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从冷雨打窗,风吹疏竹发出的萧萧之声,使他想起了山东百姓啼饥号寒的哀怨声,一个字,把他关心民生疾苦的政治情怀,鲜明淋漓地表现了出来。

也许是受板桥诗画影响过甚的缘故,我对历代墨竹绘画作品进行了粗略的研究,也精心研读了一些有关咏竹、绘竹的诗画作品,同时也逐步加深了对竹的一些理性认识。从五代时李夫人夜晚透过纱窗看见粉墙上竹影婆娑领悟画竹的诀窍、到宋代画家文同的胸有成竹、再到清代郑板桥画到生时是熟时,反映了艺术追求由生而熟和由熟到生,艺术不断打破旧模式,不断追求创新的发展历程。在欣赏古代诗画大家的艺术作品时,只要用心去感受体悟,和他们进行心对心的交流,情对情的感悟,你总能从中领会到这些诗画家们对自然的热爱、对社会人生的看法以及对人间真情的反映和对艺术的执着追求。例如,在郑板桥的一组充满诗情画意的墨竹图中,配画诗不过数片叶,满纸具是节。万物要思根,非徒观半截。一枝高竹独当风,山竹因以笼盖中,尽出人间真具庆,诸孙罗抱阿家翁。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一边观画,一边读诗,一边感受自然灵秀和诗人的艺术追求与体验,不亦乐乎?

缘于对竹的喜爱太深,我一直希望能拥有一片自己的竹子,庭院里种上几株,日观夜赏,自然方便得很,然而我高居楼顶,当然没有这等福份。有人说:竹,干修长,叶青翠,宜藏幽院。也有人说:竹,风流雅韵,宜生嶙峋怪石间。可我却不以为然,只要赏竹得法有方,又何必怪石幽院?赏自然之竹可以怡养性情,赏书画之竹可以增加学养。所谓留心处处皆学问。草色花香赏其有趣,桃开梅谢悟其无常。欣赏之趣在于心境的平和与达观。一味抱残守缺,于赏竹处世都不足为取。

春听竹之咯咯拔节,夏观竹影婆娑,秋听萧萧雨竹,冬赏瘦竹劲挺,四时有竹君子为伴,无案牍之劳形,无俗事之烦恼,人生何其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