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人入眠。

　　当地时间12月19日子夜，当时广泛流传的《哥本哈根协议》以非正式形式登场。

　　“协议里除了（对发展中国家）的‘三可’（ MRV，可测量、可报告和可核证），什么都没有！”77国集团首席谈判代表、苏丹大使卢蒙巴出离愤怒了。他站在媒体中心的台阶上，像一位孤独的战士，被数百名中外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大使，请问这份协议到底如何秘密出台的？”

　　“大使，你们会抗议吗，会拒绝签署这份协议吗？”

　　“大使，希拉里刚刚宣称的1000亿美元长期援助资金承诺到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希拉里。也许有些人觉得掏出1000亿美元给发展中国家，实在太浪费了。”

　　协议出台暗藏玄机？

　　这份英文名为Copenhagen Accord的协议文本共12条，是此次气候谈判国家领导人峰会的产物，是一份简短的、政治性的、没有法律约束力的协议。

　　协议认同对全球升温控制在2℃的共识，但没有明确发达国家2020年大幅减排承诺，没有形成对2050全球温室气体减排的共识，而只是对发展中国家自主减缓行动将向国际社会进行信息通报的叙述。

　　代表非洲国家集团利益的卢蒙巴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我们不会签任何不公平的协议。”

　　但是包括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美国总统奥巴马和英国首相布朗在内的领导人都认为，这是一份“有意义的”、“有突破的”协议，向达成最终的气候变化全球协议迈出了第一步。

　　当时的卢蒙巴也可能没有想到，19日下午经全会通过的正式《哥本哈根协议》，已经写入了发达国家将在2020年开始每年提供1000亿美元的资金支持表述。

　　美国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NRDC主席法郎斯伯内特说，此协议是一大进步，所有主要经济体第一次对阻止全球温室气体减排和透明报告减缓行动作出了承诺。

　　当地时间12月19日，在经过从凌晨到下午的全会商议后，《哥本哈根协议》以188个国家赞成、5个国家反对告终，缔约方“注意到”（意即接受）此文件的意义，并以“附件”方式列入哥本哈根气候变化大会的成果。大会还定于2010年2月前将更多细节写入文件。

　　中国外交部部长杨洁篪在会后通过新华社介绍说，温家宝总理与会体现了中国政府对本国和世界人民以及人类未来高度负责的态度。

　　“两天来，温总理在大会上作出重要发言，并与各方密切接触，沟通协调，不畏艰难，因势利导，既坚持原则，又显示灵活，尽最大努力和一切可能，推动谈判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发挥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此前两天进行的主要经济体领导人演讲，将大会气氛推向高潮。其中的重要焦点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两大阵营能否在“三可”问题上达成共识。温家宝在讲话中表示，中国将进一步完善国内统计、检测、考核办法，改进减排信息的披露方式，增加透明度，积极开展国际交流、对话与合作。

　　而奥巴马在“三可”问题上的表态则依旧强硬，“对于达成的国际协议，各方可以不共享信息，也不保证履行各自的承诺。这种协议简直毫无意义，只能是徒有虚名。”

奥巴马“闯”会场

　　当地时间12月18日晚10点半，当奥巴马出现在会场闭路电视中时，一场关系到谈判成败的“闯入”会晤终于揭晓了。

　　就在约3个小时前，奥巴马和国务卿希拉里“闯入”了基础四国正在召开的磋商会。此次美国和中国、印度、巴西、南非的突发会谈，奠定了《哥本哈根协议》的关键内容。

　　据《纽约时报》当天报道，巴西高级谈判代表塞拉（Sergio Serra）证实奥巴马加入了基础四国正在进行的会谈，一些重要的决定被采纳，这为最终得到结果铺平了道路。

　　塞拉并没有说明，奥巴马是在没有得到邀请的情况下“闯入”的。而《哥本哈根协议》随后亦被错误地认为仅仅是五国起草。事实上，这份协议草案是由大会主席丹麦首相拉斯姆森组织起草，通过和约30个代表世界不同国家集团的国家首脑或代表协商后，在18日晚间对文字达成一致意见的。

　　对于“闯入”的说法，美国官员随后在接受法新社（AFP）的采访时解释，“我们并没有闯入会议，我们是去参加双边会晤的，然后我们发现其他人也在那里。”

　　但是美国老牌环保组织NRDC的消息说，美国总统奥巴马“闯入”基础四国的内部磋商会，目的是对该协议文本加以推介。

　　与此同时，在五国会晤的房间外，关于奥巴马将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迅速流传，以至于主新闻发布会场被挤得人满为患。

　　然而记者们扑空了。事实上，奥巴马的新闻团队已经溜出去，在一个废弃的购物中心里，临时搭建了黑色幕布背景的演播室，并在那里单独召开了发布会，《哥本哈根协议》终于揭开面纱。

　　这多少让人感到困惑：为什么不是UNFCCC（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或者五国一起召开新闻发布会。

　　中国代表团没有就“闯入事件”向媒体做出回应，也并未召开新闻发布会做出解释。

　　混乱的全会

　　在政治协议达成后，哥本哈根气候变化全会从19日凌晨开始。全会主要讨论《哥本哈根协议》，但由于非洲国家和小岛国国家等的反对，全会迅速落入不和谐的景象中。丹麦首相拉斯姆森是全会主席，会议通过闭路电视进行直播。

　　“美国代表团放弃发表意见，现在由尼加拉瓜发言。尼加拉瓜也放弃发言，现在谁要求发言？”全会一开始就让拉斯姆森显得无奈。

　　此时，还是苏丹大使卢蒙巴最先发起攻击：“主席先生，作为大会主席国你们明显是带有偏见的，破坏了大会的程序规则。”

　　卢蒙巴这样说的原因是，气候变化谈判是联合国框架下的会议，应基于所有缔约方“共识”的基础上达成协议，而少数国家首脑签订的协议并不在联合国谈判框架内；也不应由少数国家签订协议，再拿到全会上让190多个国家通过。

　　拉斯姆森尴尬的笑了笑说：“谢谢你。”会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马尔代夫环境部长的发言多少显得无奈：过去2天里，我和25个国家进行了会谈，但是大国没有提出明确的减排目标，也没有承诺将升温控制在1.5摄氏度。“我不满意。但是我们可以以它为基础来达成有法律约束力的协议。我祈求所有国家支持，不要让谈判崩溃。”马尔代夫环境部长的发言同样获得了全场的掌声。

　　埃及谈判代表认为，既然协议说这是由首脑决定的，那么如果要埃及接受它，请在文件上列明所有支持国家的名字。这项提议得到印度的赞同。

　　伞形国家则对协议的出台表示不满，加拿大宣称这样做不异于是一场“大屠杀”（holocaust），必须撤回此协议。一位NGO分析人士对本报说，伞形国家如此表态并不是真正对协议本身不满，而是认为被孤立在掌握决定权的圈子之外。

　　由于各国立场不一，全会一直处于僵持阶段，并在凌晨5点暂时休会后继续于19日上午10时开始。经过一整天的鏖战，虽然委内瑞拉、玻利维亚、尼加拉瓜、古巴和苏丹等五国反对达成协议草案，但其余188个国家最终表示赞成。

　　美国环保组织NRDC分析说，《哥本哈根协议》具有政治约束力，但不具有法律效力。“文件尽管还与大家的期望相距甚远，但确实是重要的第一步，为今后细化内容，制定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文件打下了政治基础，决不是一纸空文的‘政治宣言’。各国在谈判中拿出的减排目标是实实在在的，至少认可协议的国家从此将开始行动了。”

　　19日夜晚的哥本哈根还在下雪，随着人员的陆续撤离，贝拉中心会场已没有了两周来的喧闹。只有矗立在外、代表清洁能源的风机叶片还在转动，让人感到一丝继续前进的动力。

　　无论如何，这个冬天必须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