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日子。三十年前我就这么认定了。那时候还没有那首歌,也没有以“好日子”命名的饭店。没有那么多的商业气息。那时候人们还很纯的,而我也开始了一个很纯的仪式:在这一天的晚上,去教堂度平安夜。这一坚持,就有三十年了。我去过最多的教堂是小南那里的天主教堂。青砖至顶,哥特式。拱券,雕饰,还有尖顶,都属于纯粹圣洁的语系,且脱俗。教堂内的袖廊空间虽不够宽大,却也深邃,只是与欧洲那些天主教堂的华丽耀眼之感相比,更像一位青衣素装的老人。使用"素装老人"作喻,跟我长年浸泡在东北这个城市里过冬天有关,而且,总是看到那些着青色棉袄的老人们在雪地上行走,或者在阳光下晒太阳,如木刻板画一般。这几年的冬天,我极少回到沈阳,我在南方的城市里见不到瑞雪,也见不到穿青袄青棉裤的老人。也见不到纯粹青砖的教堂,不免有种惆然。南方的老人也穿棉衣,但不是青色的,也不是那种厚的,老人们似乎不穿棉裤,至少他们不会在膝部留下总蹲着的那个“包”形。从这个意义上说,南方生活的老人少有患咳嗽与哮喘的,也不需要在冬天里那么艰难地踏雪而行。南方也有教堂,但教堂是新建的,浑身散发着新鲜的气息。
南北方对比,或许会是我的一个写作系列题目。但是,在今天这个日子里,我更想说教堂。曾看过一部书,叫《大教堂》,图片多于内容,是丹纳的,好像。也看过卡佛的小说《大教堂》。两者感觉如一荤一素。我方才说过,去过最多的教堂是沈阳小南那里的天主教堂。记忆最深的是有一年,天气特别冷。特别冷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说,几乎无法在露天地里行走。身体的任何部位都不能露出一点点,只要露出一点点,就会被冻坏的。而且不能吐唾沫,吐就会在刚一出口时被冻住的。当时能有零下四十度吧。这样冷的天气在沈阳几十年里也不多见的。据说,张大帅进沈阳时赶上了这样一个天气,他不敢冒然进城,而是在城外守着挨冻。在这样的天气里,能够去往教堂的人,也并不太多,不像有的日子,天气不是那么酷冷,去教堂过平安夜的人会很多的。多的时候,会在半关闭的大门口聚堆,有好几年都不随便让人进入教堂院里。而且,有的时候,教堂会很快做完平安夜的内容,然后,迅速关上门的,不知道为何。但,人再多,再不让进去,我也能够进去的。其实,我也不是教友,但很奇怪,我往里面进的时候,没有人会拦阻我的,好像我就是应该在这一天走进去的。红衣大主教姓金,名沛献。很富态的一位老人。这是在这里,我听过他的主持,也与之交谈过。他声音很洪亮,也看过他去罗马去英国访问的一些照片张贴在教堂后边那个精致的小楼的走廊墙壁上。那个小楼暖气烧得很好,每一年都烧得好,很多远地方赶来的人,会聚在这里吃晚餐的,有的也会席地而睡。后来,教堂的院里多了几处可居住的房子,那些从营口铁岭等外地教友起来的,就会住在那里面。我还认识教堂里一位大学生,神学院的,我知道,天主教的神父是不可以结婚的,而基督教的牧师可以结婚。于是,我问过这位神学院的大学生是否终生不结婚,他回答得坚定而自然。他好像是辽西人。
每年的这个时节,我感觉都是城市最冷的日子,却也是最热闹的日子。尤其近年来,过圣诞的人远热闹于过春节了。然而,我差不多总是一个人去往那里。偶而也会有朋友相随而去的,记得有大远、天池、洪海、丁总、侯总等人。有一次,一位田姓诗人听说我去教堂,他颇感新鲜,冒着零下三十八度左右的寒气去了。但他去时我已离开了。教堂大门也已关闭。他白去了一趟。事后他抱怨我,他从来没有感到那么冷过。
一恍,好多年过去了。但,这个日子每年总会如期而至。我在这个日子里,仍然保持着这样一个习惯:去往教堂。无论我在哪个城市,只要是这一天,我都会前往教堂的。去年,在深圳的方舟教堂,感受到了人生更深刻的体会。在那里,见到了教堂设计的建筑大师,他是迈耶“白色派”的拥戴者,因此他将教堂完全设计成白色的,且造型恍若“诺亚方舟”。有意思的是,他将教堂设计好了后,他的太太成为教堂的唱诗班指挥。教堂里弹钢琴的老师是位非常详和的老太太,她们全家都是从事钢琴教育,也全家都受洗于这里。听到太太在台上弹琴,先生在下边虔诚放歌,真是有种特别的感觉。(教堂里面已满,有票的人也只能守在外面,很冷.头一次知道去教堂也要有票,还要提前两周发放.)
再往前数四年,这一天,我是在上海淮海中路度过。与傅聪还有上海音乐学院、新民晚报的朋友们相聚。与傅聪聊得很多,事后,我还写了一篇《平安夜与傅聪谈艺论道》。散席后,我去往一座教堂,不知道为什么,教堂却早早关门了。
我在东莞呆了两年多,却一次也没有在东莞度过这一天的,好像在我的感觉中,东莞没有教堂。
今年的这一天,我是在北京。北京的教堂很多。晚上,我会照例去往那里的。我会呆到唱颂诗、领圣饼、圣婴降临后,再离开的。
今天是平安日,是个好日子,是好人的好日子,因为,平安嘛,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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