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主义反对靠增发货币来刺激经济
薛兆丰
2009年2月14日
以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为首的货币主义学派，是从不主张通过增加货币量来刺激就业或生产的。货币主义主张货币供应变化量保持稳定，令公众可预测，且不对失业和生产其他因素作相机调整；货币主义同时主张拆除政府管制，增进市场自由，从而在保持总体价格水平稳定的同时，使各生产要素和产品的相对价格自由波动。
这些理念是四十年前就确立的。谁也不应该把不属于货币主义的内容往货币主义者的嘴里塞，然后又把属于货币主义的理念据为己出。现摘录几段引文，供朋友们参考。
引文一来自托宾（James Tobin）。托宾是宏观经济学家，在1981年获得诺贝尔奖。托宾在为《简明经济学百科全书》撰写的“货币政策（monetary policy）”条目中，先声明自己是个与“货币主义”观点向左的“凯恩斯主义者”，然后公正地陈述了“货币主义”的内涵和影响。托宾写道：
弗里德曼在1968年说服了经济学界：假如货币政策持续试图把失业率压到“自然失业率”（与凯恩斯的“完全就业”相对的失业率）以下，则只会爆炸性地推高通货膨胀率。弗里德曼进一步总结说，货币政策绝不应该把自己牵涉到失业、生产或其他真实变量上去。这个结论至今仍非常有影响力。
引文二来自卡根（Phillip Cagan）。卡根是哥伦比亚大学荣休教授，是“恶性通货膨胀”领域的权威，1940年代毕业于芝加哥大学，弗里德曼是他的博士论文导师。卡根在为《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辞典》撰写的“货币主义（monetarism）”条目中写道：
弗里德曼和布鲁纳（Brunner）和马尔泽（Meltzer）都论证说，由于人们不可能未卜先知，积极的货币政策往往会激化而不是熨平经济波动。按照他们的看法，稳定的货币增长率可以使货币免于变成经济的干扰源，并可以确保物价水平在长期内保持大致稳定。虽然经济活动的其他不稳定因素还会继续存在，但它们会因这样的货币政策而减弱；而不管怎样，那些不稳定因素都不是货币政策本身可以避免的。货币当局如果承诺以稳定货币增长为己任，那么也有助于缓冲常年来自政治方面要求做短期货币刺激的压力，并为投资者消除“酌情货币政策带来不可预测后果”的不确定性。
引文三引自舒瓦茨（Anna Schwartz）。舒瓦茨与弗里德曼曾经合著两大卷的 《美国货币史》（Monetary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1867-1961 ）。最近《华尔街日报》对舒瓦茨的题为“伯南克在打的是上一场战斗”的访问是这样写的：
舒瓦茨女士认为我们的中央银行家和财政部这次又搞错了。
“做了错误决策的企业应该倒闭，”她直言不讳地说：“你不应该挽救他们。这个原则一旦确立，我想市场就会承认它的意义。如果错误的决定受到惩罚，正确的决定得到奖励，那么事情就会好办得多，”问题是“这些年来的事情都不是这样处理的。”
在2002年伯南克在庆祝弗里德曼90岁诞辰时致词说：“我要对米尔顿和安娜说：关于大萧条的问题，你们说对了，那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很抱歉，但托你们的福，我们不会再做错了。”
“这是他认为联邦储备局值得存在的理由。”她说。他“熟悉历史，他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可能这恰恰是伯南克先生最大的问题。今天的危机，不是1930年问题的重演，但我们的中央银行却采用了当年应该采用的手法来应对。他们在打的是上一场战斗。安娜女士认为结果就是失败。“我认为他们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所以我对现任联邦储备局的领导能力的评判，是他们是失职的。”
引文四选自弗里德曼本人。他在1968年发表宣言式文章“货币政策的角色”：
在本文中我选择了货币政策的两项局限来讨论：（1）货币政策不可能锁定汇率，除非在很有限的时期内；（2）货币政策不可能锁定失业率，除非在很有限的时期内。
为了避免误会，我要强调，所谓“自然”失业率，并不是说它是不可变的。相反，很多影响它的高低的市场因素都是“人为的”或是“政策造成的”。例如，在美国的法定最低工资、Walsh-Healy 和 Davis-Bacon 法案、工会的力量等，全都是推高了自然失业率的因素。改善就业流动，提供职位空缺和劳力供给信息等，都能降低自然失业率。我之所以用“自然”二字，是为了把货币因素与上述真实世界的各种因素区分开来。
把我的结论换一种方式来表达，就是说通胀与就业之间，总是存在短暂的替代关系，却不存在永久的替代关系。短暂的替代关系并不是通货膨胀本身造成的，而是未被预期的通货膨胀造成的，而这通常就是通货膨胀率的上升。人们普遍误会，以为存在上述永久的替代关系，那是因为他们混淆了通货膨胀率的“上升”和“居高”的区别，这区别是我们在较简单的情况中都能认识到的。
我提出的解决办法仍然是，货币当局应该始终公开的货币政策，使得特定货币总量的增长率保持稳定，从而避免这种政策的摇摆。采取这种守住某个指定而为人所知的增长率的政策是重要的，而增长率具体是多少，就和货币总量具体是多少一样，是次要的问题。
相关阅读：
- 薛兆丰：没有未来就不会有财富
- Cagan, Phillip. “Monetarism,” M. M. J. Eatwell and P. Newman, The New Palgrave: A Dictionary of Economics. Palgrave Macmillan, 2000.
- James Tobin, “Monetary Policy.” The Concise Encyclopedia of Economics. 2008. Library of Economics and Liberty. 14 February 2009. <http://www.econlib.org/library/Enc/MonetaryPolicy.html>.
- Friedman, Milton. “The Role of Monetary Policy.”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68, 58(1), pp. 1-17.
- Bernanke Is Fighting the Last War, Wall Street Journal, October 18, 2008, at http://online.wsj.com/article/SB122428279231046053.html
- 张五常，2009年2月，“美国救灾会搞出高通胀吗？”（“有以佛利民为掌门的货币派，主张增加货币量与借贷，从而在制度中加些滑油，使收入与财富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