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故乡的屯子(村子)里不通电,家家户户都用煤油灯来照明。听奶奶说,我就是晚上点灯的时候出生的。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家的煤油灯是一个有两个墨水瓶高的小口玻璃瓶做成的,瓶口上有个铁皮盖,盖中间有一个筷头子粗细的圆孔,用薄铁皮卷成一个能通过圆孔的圆管,圆管中间穿一条用棉花条捻成的火捻,作为灯芯,再注进煤油,一盏简便实用的煤油灯便制作成功了。为了移动方便,就在瓶底安个铁皮拖,中间围道箍,从箍到底焊个把。
儿时我最怕天黑,因为老人们讲的那些妖魔鬼怪,都是在夜里到人间来兴妖作怪的,所以,一到夜幕降临,我就早早把门划上,有时还要用木棍顶上。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爷爷年纪大,我和弟弟妹妹都小,都惧怕黑夜,所以,奶奶常常等我们困了、睡了才熄灯。因此,爷爷常常叨念:“点灯熬油。”
因为怕费煤油,几乎家家天黑就睡觉,“点灯熬油”成了人们的口头禅。所以,太阳一落山,人们就赶紧关门闭院,整个屯子一片漆黑,一片宁静。偶尔的几声鸡鸣狗叫,常常给小孩子们带来惊恐和不安。星星点点几户点灯的人家,不是男主人回来晚了,就是手头有什么急活没干完。那时侯,农村非常贫困。一斤煤油虽然几角钱,但一只鸡蛋也只卖几分钱。一户人家,一年到头,买煤油、买盐的钱,卖掉几只鸡生的蛋也难以凑够。
冬天夜长,晚上四五点钟天就黑了。大人们也没那么多觉睡,特别是老年人。于是他们就串门子,唠家长里短,聊奇闻轶事,侃南朝北国……即使这样,也绝不点灯,几只烟袋锅忽明忽暗地闪着红火光,有时能清晰地看清一张张写满沧桑的脸。我记得,我家的冬夜,爷爷奶奶围着火盆搓包米(那时没有脱粒机),妈妈在灯下给我们纳鞋底,我和弟弟有时在外面和小朋友们玩“藏猫猫”,玩累了,回家也不点灯,倒在炕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1960年10月,爷爷去世后,我们全家就随父亲由辽西农村来到辽北农村,我们还没有脱离点煤油灯的日子。当时我在距开原县城100多里的下肥地中学读书,每天晚上上自习都得点煤油灯,而且是每人一只。我自己用墨水瓶做了一个小煤油灯,用薄铁片做了瓶盖和穿灯芯的圆管,用棉线搓了一条火捻,一个人看书、写作业还是满好的。只是,一个教室30多名同学,点燃30多盏煤油灯,满教室都是油烟子味,下了自习,每个人的鼻孔都熏黑了,甚至连吐的吐沫都是黑的。
1964年夏季,我们随父亲搬进了县城,从此才结束了我们全家用煤油灯照明的历史。我曾算过,从我出生到进县城,前后共经历了17年点煤油灯的岁月。回忆这段难忘的时光,我沉痛地想起了爷爷。他老人家于1960年83岁时去世,一生也没用过电灯,没听过收音机,没照过像,更不会想到今天还会有电视、电脑……去年,我回故乡把爷爷奶奶的坟迁到了开原城南双龙台墓园。在那里,每天夜晚都有明灯高照,我的爷爷奶奶终于可以在九泉之下安享电灯之福了。
难忘点煤油灯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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