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初期,医生看病是针对疾病本身。90年代中期,医院就成为商业牟利的提款机,医生看病并非只针对病情需要,而更多关注收入问题。这个世纪初,医改的屡屡更新(注:医改,又名医疗机构紧箍咒),一波一波地规范、完善医生的执业标准。终于在Zhengfu、媒体、百姓强大舆论的鼎立相助下,医生不得不回归“绿色”行医。经过近十年的兵峰相戎,终于,大多数医生为了平衡病人与自身利益,乃至法律责任,白衣天使洗心革面。然而,由于惯性的作用力,仍旧驱使着广大媒体、群众对医生兵戈铁马。
许多同界毕业的同学都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走向行医这条路,即将当妈妈的同学抱怨道:“谁愿意自己的下一代再做医生?”面对正在读医学院校的师弟师妹们,“你们啊,又走向不归路,哎!”同学聚会,介绍对象,别人总是用诧异的眼神问我:“你怎么老不谈恋爱啊?”,我无奈、自嘲地说:“太忙,责任太大,收入也不高,顾不了女朋友,怕被戴绿帽子”。可见医生的从业意愿似乎已经跌倒了前所未有的低谷。医生曾是中国最受尊敬的职业之一。而如今,褪色的荣誉挥之不去。2003年非典时期,又似乎看到了昔日医生的光芒、伟岸、牺牲精神,但又如跳水般大起大落,最终,医生又恢复了他们备受指责的形象。
如今,“举证倒置”的法律定位,媒体不切实际的炒作(因为媒体知道,关注弱势群体比关注医生更能得到较高收视率、收获更多共鸣、提高更大知名度)已经迫使带上脚镣手铐的医生竭尽所能自我保护,根本无法,甚至不敢放开心扉与病人真正的沟通、治病。
例如,在某某医院儿外科住院部,邱医生准备给6岁大的某儿童做“腹股沟斜疝修补术”,常规行术前准备“胸片”检查,但胸片结果提示:肺纹理增粗,考虑支气管炎。然而,该患儿并没有任何咳嗽、咳痰、胸闷、气促等症状,无体格检查阳性结果。但为了医改下的医疗安全,他不得不请呼吸内科副主任会诊,排除手术禁忌症。呼吸内科副主任会诊口头对邱医生说:“患儿6岁,无自制力,无法做“硬膜外麻醉”(注:局部麻醉的一种,患者是清醒的),然而,全身麻醉需要良好的呼吸功能。该患儿虽无支气管炎症状,但为了医疗安全,故在会诊单写下:1.建议行抗炎治疗5日后复查胸片;2.我科随诊。5日后,复查胸片提示:肺纹理清晰,与前次胸片比较,支气管炎征象已基本消除。邱医生再次请呼吸内科副主任会诊,意见如下:“鉴于支气管炎已愈,考虑可行手术治疗,但为安全起见,建议请麻醉科会诊,降低麻醉风险。”因此,邱大夫请麻醉科主任会诊,意见如下:“无手术禁忌症,可行手术治疗。”待患儿手术毕、康复后,患儿父亲抱怨:“以前(80年代)我也患过疝气,还同时患肾炎,不也没请什么会诊嘛,三下五除二就搞定哦,费用也低。如今,你们医生倒好,就晓得拖延时间,请会诊、吃回扣,哼!医疗败类。”其实,我们作个假设,如果医生按照病人意图不请会诊,如果患儿真出现麻醉意外,医院、当事医生又该花多少代价来赔偿呢?医生的前途又何从光明呢?医院又如何恢复名义呢?医生在医疗官司的教训下,也开始在心里建筑自我保护的防线。怀疑使医疗成本急剧增加。医生变得过分谨慎,即使是面对那些症状典型的感冒,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也宁可安排病人查血、拍胸片,以排除其他可能。在大多数时候,这些检查都是不必要的。胡庆澧将以往的医生和病人比作“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现在,“战友”即使没有变成敌人,也已经要彼此提防。
最近在北京一家医院中发生了一起悲剧,把这种不信任的气氛推向了高潮。一位年轻的孕妇罹患重症肺炎,亟需手术治疗,但她的丈夫拒绝在手术单上签字。根据有关规定,手术不能进行,数十名医护人员只能眼睁睁看着胎儿和孕妇先后死亡。对这一事件,眼下有着种种不同的说法,但在上海市第九人民医院的李青峰医生看来,悲剧之所以会发生,仅仅是由于医患双方完全丧失了信任。“死者的丈夫对疾病一无所知,却对医院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不信任”,李青峰说,这是弥漫在全社会的“医院恐惧症”的极端个案。如果在20年前,这样的悲剧根本不会发生。那时候的医生掌握着治疗的主动权,他们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坐视病人死亡。
和20年前相比,治病现在越来越被看作是一种服务,医生和患者的关系越来越被看作是合同关系。对此,专家用了一个委婉的说法表达不满:即使是服务,医疗也是一种特殊的服务形式,而绝大多数人直言不讳地反对将医患关系理解成合同关系。“如果医疗是一种合同,病人就必须完全了解选择某个治疗方案的理由,以及这种方案可能产生的后果”,但是,“有些治疗方案,连医学生和非专科医生都无法理解,怎么能够让病人和病人家属理解?”
未来的医改将何去何从,不妨兼顾一下这条真理:予人玫瑰,手有余香吧...
医改下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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