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镇银行有“汤水效应”？

　　针对我国农村金融新近实施的新型金融机构准入政策，银监会副主席唐双宁先生在银监系统某内部会议中，提出了其著名的“汤水效应”观点。他说，我国原来只有农村信用社的农村金融市场就是一桶白开水，村镇银行等新型金融机构的加入就如加入了一匙盐，一勺油，几粒海米，几叶青菜，这桶水的主体还是水，但性质上已变成了“鲜汤”。“汤水效应”的提出反应了政策设计者们对农村新型金融机构的乐观其成，其用心也良苦。从2007年3月初首次批准3家村镇银行以来，据报道到今年3月初，全国已有村镇银行97家，数目的增长很快。两会期间，银监会大佬刘明康甚至明确表示，银监会对村镇银行的发展目标是2000家。随着村镇银行，贷款公司，资金互助社的相继进入，农村金融市场似乎“风生水起”，俨然沸腾腾“一锅好汤”。那么，在短暂的两年时间内，村镇银行的试点到底结果如何？我们真的有如此的信心将村镇银行在全国铺开吗？村镇银行真的是滴进去的那滴“香油”？

　　作为典型的小榄村镇银行在我国不具有典型性。

　　还是先来看一个例子。广东省中山小榄村镇银行从去年12月成立到现在仅3月有余，其成绩却令人瞩目。至2月18日，小榄镇法人单位在这里开户的有120多户，且主要都是镇属企业和私人企业，个体客户约有1600人。至3月4日，小榄村镇银行的存款余额高达2.4亿，贷款余额也突破亿元大关。小榄村镇银行的经验甚至获得了主管金融的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的肯定。因此，小榄的经验更增强了银监会的“信心”。但是，观察小榄的成长路径，除了作为村镇银行本身能够采取更为灵活的利率和抵押担保方式外，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与小榄镇当地的经济情况分不开。作为珠三角的轻工业重镇，小榄的金融资源十分丰富，具备非常优越的经济基础和强劲的市场需求。2008年，小榄镇地方生产总值就达150亿元，工业销售收入385多亿元；全镇共有工商企业2.5万多家，其中95%属于民营企业，而这些企业普遍缺乏土地和房产证等抵押物，旺盛的贷款需求始终难以被大银行所满足。如此好的“家庭出身”对于其他村镇银行实难享有，若要以其经验向全国推而广之，再怎么说也有点牵强。

　　再者，小榄村镇银行毕竟是村镇银行，它也如其他村镇银行一样生存在同一个国家金融政策环境之下，所面临的问题不会因为富饶的珠三角而淡化。小榄村镇银行从设立到运行都离不开小榄镇政府的推动，发起股东九江商业银行虽占有25%的股份但控制股份的还是小榄镇的各镇属企业，而这些企业的背后就是小榄镇政府。目前在小榄村镇银行开户的法人单位主要是镇政府通过行政资源动员所致，小榄村镇银行从一“出生”便打上了“小榄”的烙印。但小榄镇政府和小榄村镇银行毕竟不是一家单位，二者的利益诉求能否始终走在一起，目前下定论为时尚早。而对于这一状况的担忧主要是因为，类似的状况在我国过去农村合作基金会中出现过。

　　村镇银行一开始就“厌农”，“弃农”，让人堪忧，远离当初设立的初衷。

　　小榄村镇银行从不讳言自己的服务对象是小榄当地的中小企业。而据报道小榄镇的农业产值分额仅仅0.3%，因此服务三农的定位在小榄显得缺乏生存土壤。小榄镇政府甚至表示，为了扶持当地中小企业的发展，小榄村镇银行不以“赚钱”为目的。作为一个银行，这显然是小榄镇政府强加于其上的。因此，村镇银行在实际运行过程中其目标与当初政策设计的初衷发生了偏离。类似的情况在外资进入农村金融市场的过程中也出现。汇丰、渣打等外资银行在农村金融市场“安营扎寨”多时，但是从这些外资已开设的村镇银行来看，目前无一向农民发放个人贷款。2007年12月成立的湖北随州汇丰村镇银行是汇丰在国内的首家村镇银行。该行行长明确表示，初始阶段将主攻当地出口型企业，为其提供相关贷款服务。其实坊间早有传闻，外资之所以选择进入村镇银行，他们无非“圈地买票”。在大城市开设网点较难获批、大城市银行业竞争激烈的情况下，既响应了中央支持“三农”的号召，又能享受优惠政策，还能收到宣传效果的村镇银行岂能不被其趋而鹜之？

　　按照当初政策设计的初衷，村镇银行的设立目的是在农村金融市场引入更多金融机构，从而促进竞争，让不能贷到款的农民，涉农企业贷到款，缓解农村信贷资金紧张，真是想“让白开水变成汤”。《村镇银行管理暂行规定》第三十九条明确规定“村镇银行在缴足存款准备金后，其可用资金应全部用于当地农村经济建设。村镇银行发放贷款应首先充分满足县域内农户、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的需要。确已满足当地农村资金需求的，其富余资金可投放当地其他产业、购买涉农债券或向其他金融机构融资。”而从现在运行的结果来看，村镇银行一开始就“厌农”，“弃农”。他们只是与当地信用社，农业银行争夺优势客户资源，而一样对需要扶持的农民缺乏兴趣。

　　另外，小榄村镇银行虽有客户许多，但因为各种原因该行至今无法发行银行卡，更不能办理企业经常所需的汇兑业务。而老百姓只能拿着存折去办理业务，从去年开业以来，小榄村镇银行就一直没能加入人民银行大小额支付系统。因此，该行其实还一直不具备银行的基本功能。汇兑功能的缺失使得本想成为小榄村镇银行的客户望而却步，而那些已经是小榄村镇银行的客户却也不得不转向其他银行。由于政策的瓶颈，从一开始小榄村镇银行就是个“戴着脚镣”的舞者。

　　有观点认为，由于仅仅实行不到两年，目前不宜过早评价村镇银行的效果。但是以目前所出现的一些倾向来看，有些不是时间所能解决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怕我们等待的不是村镇银行的效果，而是问题。四川省是最早实行村镇银行试点的省份，而目前在在四川省已经开业的15家村镇银行中，只有两家实现了盈利，其他13家目前均亏损。类似的情况，我想在全国并不少见，如果除开政府的扶持，或者已有的对政策的偏离，能盈利者会少之又少。

　　政策为什么总在实行起来会与其良好的初衷相偏离？该放的没放，不该放的却放了。

　　我们在此无意怀疑政策的方向，以目前的中国农村金融市场来看，确实需要开闸引水，搞活市场。然而，我们所担心的是政策为什么总在实行起来会与其良好的初衷相偏离。在我们看来，问题在于制度的供给方面。哈耶克曾表示任何的制度都必须是基于理性个人的自发选择而成，那么不妨做一个设想，如果银监会放弃一切监管，农村金融市场会出现哪些金融机构？会出现村镇银行，贷款公司，资金互助社吗？我们的回答是：村镇银行，贷款公司，资金互助社会出现，但断然不是银监会设计的那样。因此，问题出在监管方。这里其实还暗含着一种可怕的思维：即为了方便监管，而人为的规定市场参与人的行为特征和游戏规则。我们不禁要问：“是先有行为再有监管，还是有监管再有行为？”上述思维的结果只能是：戴着脚镣的舞者“群魔乱舞”，撒进的不是“一滴油”而是“老鼠屎”。以目前来看，宜放松管制，方为大智慧！

　　该是应该有所约束，不能打着三农的旗号，最后把最重要的群体又给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