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复活节后,女儿从学校回来向妈妈诉苦,说她有了“糖的麻烦”。原来,她那天和另外三个女孩子一起吃饭。其中伊莎贝拉和汉娜都是基督徒家庭出身,庆祝复活节,按习俗,复活节兔子都半夜给她们送了糖果。我们不信教,但入乡随俗,复活节晚上女儿睡了后,妻子给她准备了一篮糖果礼物,还用复活节兔子的口气写了封信。女儿第二天早晨起来看到信和礼物,欢天喜地,还拿了几块糖到学校去。
中午吃饭时,这几个女孩子凑到一起讲复活节各自拿了什么糖果,兴奋不已。女儿还把自己带的三块糖摆出来给大家看。伊莎贝拉和汉娜因为自己家里有,并不太眼谗。但是,安娜出身犹太家庭,不过复活节,盯着那些糖羡慕地说:“你们真幸运,我们家不过节,所以只有我没有糖。”女儿心很软,一听就对另外两位女孩子说:“如果你们俩不介意,我可以给她一块我的糖吗?”那两个女孩子都说不介意。于是女儿给了安娜一块,自己吃了一块。可是一转身,另一块不见了。这时伊莎贝拉突然手里拿到那块糖,说是自己从地上捡的,算是她的,说完就塞进嘴里。结果,只有汉娜一个人没有糖了。她有些受不了,央求女儿:“你看,你给每个人一块糖,就不给我。你能也给我一块吗?”女儿解释说,她一共就三块,一块自己吃了,一块征求你们同意后给了安娜,另一块被伊莎贝拉捡去,也不是她要给的。现在已经没有了。可是,汉娜并不卖账,断定女儿不喜欢她,气鼓鼓地走了。
女儿平时非常考虑别人的感情,出了此事心里苦恼,问妈妈第二天吃饭能否和男孩子们一起吃,躲开糖的麻烦。妻子则启发她:如果第二天带颗糖给汉娜,是否就解决了问题呢?女儿则说老师曾特别强调过,不要带家里的东西来学校送人。妻子则说,那恐怕是因为容易出现大家挣抢的现象。如果私下给,大家沟通好,是不是就没有问题呢?女儿说她再想想看。
这时我就插进来了。我是个“政治动物”。当时正值总统大选的两党预选,我是辩论场场不落,女儿也跟着看。耳濡目染,她也对政治也“略通一二”,甚至能背出几句辩论词来。我就借此机会,给她讲了讲政治的道理:
“关于糖给不给,你自己决定。这里的问题是:你怎么让大家都高兴?或者说,你是否有可能让所有人都高兴。你看看现在的选举,喜欢共和党的就不喜欢民主党,喜欢希拉里的往往不喜欢奥巴马。最后选上的,肯定是那位能让最多的人都高兴的。这很不容易呀。看看,你开始想让安娜高兴,但又不想让另外两位不高兴。所以你征求了那两位的意见后才给安娜糖。这样非常周到,大家都高兴。可是,即使如此,还是出了纠纷,最后汉娜不高兴了。你是否应该把更多的人团结起来呢?长大如果去选举,大概比这个复杂多了;因为你肯定不可能让所有人高兴。但是,你必须学会让利益互相冲突的人都对你的计划高兴满意,至少是接受。能这样建立最广泛的同盟的人,最后才会被选上。现在希拉里和奥巴马争夺的,就是看谁能建立更广泛的同盟。这很不容易。但你现在分糖,就是一个学习赢得更多的人支持的机会呀。”
女儿听得入神,一下子似乎“政治成熟”了许多。接着和我们讨论了一会选举,然后自己去玩了。
第二天上学回来,她告诉妈妈,她已经偷偷给了汉娜一颗糖。汉娜很高兴,连说谢谢,俩人由此没有过结了。
我一向认为,孩子的世界和成人的世界复杂程度不同,但基本规则差不多。常青藤式的教育不会对孩子灌输政治意识,而是要针对孩子碰到的日常问题,帮助她思考,启发她通过自己的世界了解成人的世界。这样,她就变得更有分析力,以后碰到成人的世界,也更有自信。用我们的话说,,她“政治觉悟”算是相当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