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晕倒在地铁里
今天从家坐地铁到单位,我差点晕倒在地铁里。原因不是生理上的问题,而是我看到地铁车厢液晶屏幕上的一组恶俗画面。不知是企业广告?还是公益宣传?反正,我差点晕倒。
画面是这样的:四句话,分别配以四个影像。第一句:“修正气之邦”,画面是一个留白须、穿白衫的硬朗老头手握一支巨型毛笔,泼墨挥毫。那收笔之势如天下第一不败剑客,充满豪迈与刚毅之气。背景是天坛祈年殿的圆顶;第二句:“炼正气之魂”,画面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儿童手握毛笔,在屏息凝神书写正楷的“正“字;第三句:“传正气之德”,画面是一个慈善的老太太在做……什么活?第四句:“走正气之路”,画面是蜿蜒逶迤的黄色长城。画面是连贯滚动播出的,除了这些画面,还有激昂的背景音乐,洪亮而煽情的男声旁白。
光看这些画面,它们无疑是激越冲天,银金贯骨,气贯长虹,豪情无限的。但看到这些东西,我却顷刻恶心,近乎昏厥,真想吐。在我看来,这真是极端斯坦的范例。它们太典型了,太具概括力、说明力与揭示力了。概括什么?说明什么?揭示什么?概括物国之假,说明物事之癫,揭示物人之愚。
我真佩服这些声像的制作人,他们公然敢如此创意,更公然敢如此拍摄,更更公然敢如此播放。难道他们真的要为物国反义大厦的圆满建成添大砖加大瓦不成?难道他们真的要为那条“伟大”的语实背反定律提供极端实证的案例不成?难道他们真的要不把事情做到极端荒诞、极端愚蠢、极端邪恶、极端可笑的程度誓不罢休不成?
当然,物国的本质特征从来都是语像等于实像之反面的。只不过这组画面又一次为这种存在的机理提供了一种高逼真水准的注释。我恶心,是因为它们使我再次强烈地意识到,那是一个可怕的事实,是魔鬼狡智的终端杰作:整整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所有的真善美几乎全都被挤压、被局限在了页码、屏幕、横幅、口号、舞台上,而页码之外、舞台之下尽是一个彻底坏世界的存在事实。我痛心,是因为物国给我的总是这么一种印象:就仿佛在物国,只有舞台上、聚光灯下的生活才是真实的,才是美好的,而在舞台下、镁光灯照不到的地方,生活要么不存在,要么不真实,要么活起来无比艰难,或者根本就不可能。
这就是物国,一个假话、谎言仿佛永远也说不玩、说不够、说不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