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的姿态
——洪烛速写
祁 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认为洪烛是一名战士。当然，不是那种充满了硝烟味的战士，我是说他是属于作家队伍中从不松懈从不歇气始终走在前沿的那种战士。在和平年代里，尚且有手握钢枪的战士保卫着祖国的领土，而另一类手中握笔的战士如洪烛者则建造着精神的家园。与前者不同，手中握笔的洪烛是捍卫灵魂的战士。
从中国文联出版公司推出的《外省人在北京》丛书中，读到洪烛专著《游牧北京——行吟诗人眼中的北京》一书，便更深刻地认识了这位不折不扣的战士。倘从长安街上走过，碰巧看到某位肩挎背包的青年男人驾着单车风驰电掣的姿态，不由想到战士的姿态——或许，这样的姿态你早已熟悉，关于这位战士的故事，你或许已在书中读过、在杂志上看过、在广播中听过、在电视上见过：他就是那位骑单车的战士——那匆匆掠过的风尘仆仆的背影，正是那位江南才子，一个经历丰富、热情浪漫的自诩为游牧民族的诗人，他的牧场与草原就是雄伟的北京城和威武的长安街——对这位而立之年的战士来说，仿佛永在冲刺，他脚下的车轮似乎永在旋转，而他那只紧握于手中的笔像是插上枪杆的刺刀，在发起第一次冲刺之后，又接连不断地发出了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乃至第一千次、第一千零一次的冲刺……他锃亮的笔尖如刀刃永不知倦，坚韧不拔的冲刺一次比一次更加刚强而又持久。
还是在十多个年头以前，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的书生洪烛，带着南京老爸老妈的嘱咐，背着铺盖卷踏上了“北伐”的征途，于一个月淡风轻的夜晚敲开了北京城的大门，从此开始书写游牧民族的创业史，过起了游击队员般浪迹京城的布衣生活——这座古都有着太深太厚的时空隧道，曾使接近它的百万移民中各色人等迷失方向，于彷徨中失去斗志而终被都市的尘埃湮没。所幸洪烛未曾被都市的热浪掀翻，未曾于深厚的时空隧道中失重，更未被滚滚的人流湮没，就像大浪淘沙之后沉淀于阳光下熠熠闪光的物质，洪烛在这座古都扎下了根。洪烛靠着天生的才气和百倍的勇气挺过来了，他凭着对人生的美好追求、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对事业的坚定执著，将一腔热情倾注到了宽阔的长安街、正襟危坐的四合院以及幽深的胡同。当这位坚强的战士驾着单车穿过十里长街，登上广场的制高点，这位长安街上的外乡青年向天安门发出了内心的吼声：“我爱北京天安门！”这是心灵的自白，是精神的归宿，他与这座城市已融和为一，成为黄城根儿有血有肉的一份子。《游牧北京》便是一部记载移民族心路里程的历史。
十多年前的洪烛尚是腼腆的书生，他的朴素简直可以用“灵魂穿着一双草鞋”来形容。那一年，当众多的大学生无可奈何带着破碎的梦做鸟散状时，作为青年诗人的洪烛，却勇敢地向京城发起了进攻，并从此安营扎寨，像一位矫健的骑士架着一辆永久牌单车，穿行于京城的大街小巷，勾勒出一幅战斗者的版图。创业的艰辛是不言而喻的。在那些日子里，他就像北京城上空的一只候鸟，迁徙、盘桓于京城的东西南北各个方向，专注地寻找着窝巢。而更多的夜晚，洪烛在暂据的巢中，展开方格稿纸，于万籁俱静中磨刀霍霍、笔走龙蛇。十年磨一剑，需要何等深厚而又难耐的功力啊。
光阴荏苒，倏忽而逝。将近六年的时间里，洪烛占据了京城的最高点，向全国发动了总攻。先是几乎全国所有的诗歌报刊上都出现了一个频率极高的名字：洪烛。于是，诗坛上升起了一颗令人注目的、耀眼的星座，从当年的校园诗人到如今《诗刊》刊授学院的挂牌教师，洪烛走过了一条向阳的大道。接下来的几年中，作为诗人的洪烛，向文学殿堂进行了全方位的出击，他的青春散文接二连三地登载于各种琳琅满目的青春杂志，迷倒了无数的少男少女，形成了“洪烛体”散文的“追星族”；他的小说开始上市，最近的一本名叫《走神》的小说是在写诗、写散文时稍不留神手枪走火的产物。
当洪烛的作品像天女散花到处开花之际，他也像诗仙李白一样行吟天涯，将自己的足迹写在了祖国的版图上，他要以北京为圆心，为母亲的版图画圆。自1994年以来，洪烛穿过山山水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北国的千里冰峰，南国的万里海疆，无不使他激情高涨，才思喷涌。这时的洪烛已经走出了个人的浪漫主义时代，进入了一个社会的现实主义时期，他读书、写作、发表文章，他交友、恋爱、善待兄弟，用心正视爱情，坦诚对待朋友，以一个勇士的形象守护着精神的家园。多年来，洪烛从没有过半点的悲观情绪，脸上写着的依然是自信与坚强，他只把沧桑写在心底。他总鼓励自己，面包会有的，荣誉、爱情、家园，想要的一切都会来临。朋友们与洪烛相处，总能感受战斗精神的渲染。而今，洪烛已经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在这座紧邻美术馆的小天地中，洪烛描绘着一幅21世纪的家园图景。
某个风轻月淡的夜晚，朋友们集聚洪烛的小屋，畅所欲言。轮到洪烛时，这位战士未曾给自己的人生增添釉彩，只是真实地说自己越来越习惯于以游牧民族后裔的身份来观察事物，那种征途中的艰难与幸福的过程，总能带来突如其来的豪迈与激情。朋友们散开后，走出沙滩，小屋的灯依然亮着，不用说，这位不懈的战士显然又在稿纸上排兵布阵了。我突然想起洪烛的几句诗，对于这位游牧战士的人生而言，也许就是最好的注脚：“你寄来的航空信，署着去年的日期 / 你留下的照片，依然是青春少女 / 你说话的嗓音，露珠般遥远而清晰 / 你坐过的椅子，风在上面栖息 / 你播种的花籽，更换着春红秋绿 / 你走过的小路，我永远惶恐地回避 / 你为我编织的毛衣，不再同温暖同义 /你点亮的灯笼，时间也难以吹熄
……”这些美好的艰难而幸福的过程，永远只是回忆了——对于洪烛，永远是前进的姿态，那种骑在单车上的前倾的姿势，正是洪烛生活的姿态、战士冲刺的姿态。祁人十年前评洪烛[原载诗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