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轮明月是她的嫁妆


 

                           由《西域》想到长诗[2]■ 洪烛

我总结过海子等人创作长诗的失败:他们太想造一艘航空母舰了,可惜造到一半即弹尽粮绝、无以为续,或造好后却无法保持平衡,一下海即沉了。他们的长诗创作中有“汉赋”的遗传基因,有宏大叙事的影子,心有余而力不及,就像举重运动员终将被下一副杠铃给压趴下。与马雅可夫斯基相比,他们其实也堕入了另一种“假大空”。我写《西域》,夜以继日地造出一艘艘小舢舨(当作“船模”来玩的),没想到它们结成一支小小的船队,居然还出海了。或者说,我把每一首短诗都当成鳞片来精心打制,众多的鳞片排列组合,反而变成一条完整的鱼……在这一年里,我卑微而又断续的写作,居然还能产生这样的意义:一个没想写长诗的诗人,一不留神写出了一部长诗。正如我最初称之为“大型组诗”,《西域》是一部不像长诗的长诗。但看看周围,还有比它更像长诗的吗?还有比它更零碎的吗?还有比它更完整的吗?万花筒完全有理由将自己当作一个千变万化而又相对独立的世界。以“大型组诗”的方式来抵达长诗,恐怕比为写长诗而写长诗更为有效:你只关心局部,可它们却自发地组成了整体。

 

 口水淹不死人,也托不起船——尤其是吨位很大、吃水线很深的船。它太浅了。你要是有深水炸弹的话,不妨投进长诗里。光靠吐口水很难完成长诗的,吐完了口水、胃液,终究要吐血的。好的长诗都应该吐血完成,这是它比那些口水诗高贵的地方。我要在自己的血海里游泳。当然,我首先要找到一个伤口。它不应该是“无痛写作”或无病呻吟。无病,也很难通宵达旦地呻吟。所有人关注的都是长诗之长(篇幅上的),常常忽略了另一个要素:重。它应该是重磅炸弹,是万吨货轮。它无法承受的是轻而不是重。构思一部长诗,你必须找到压舱之物:无论题材上的,思想上的,或情感上的。光玩形式、玩技巧可不行。你不得不考虑到内容的问题。短诗是轻量级的竞赛,花拳绣腿也容易蒙混过关;长诗是重量级的,是硬功夫,硬碰硬的。它越来越严峻地考验着一个人各方面的积累:你是否有实力发动一场立体化的战争?

 

“西域”,它启发了我创作长诗的灵感,并提供了长诗所必需的“战略纵深感”。这个题材真不是一首短诗所能包容的。它既具有空间,又代表某种时间;既是地理概念,又是历史概念。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完美结合:自古至今,这块土地有着多少主人与客人?人的居留、迁徙、游历使之饱受诸多文明的熏陶,从而形成特有的文化。即使用一部长诗来表现,也必然要留下大段大段的空白——但愿它正好造成虚实相间的效果。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努力捕捉住尽可能多的闪光点,不管来自历史的,还是来自现实的。《西域》主要凭藉想像的力量来完成,应该说只进行到一半——另一半要借助于读者的想像。每一位读者心目中会产生一个不同的西域。我希望它与读者之间发生的是化学反应而非物理反应。

 

写短诗是骑马,写长诗是驾驭马车。我首先追求的不是速度,而是平衡。一旦真正地达到了平衡,血流的速度、闪电的速度自然应运而生。这是一匹以《西域》命名的宝马(汗血马?)拖拉的车辆有两个轮子:一个是历史,一个是现实。长诗越写越流畅,我不是在驾驭马车,我是在驾驭着自己,我自己已变成那匹引吭高歌的烈马,拖曳着西域的历史与现实一路狂奔。原动力来自我的内心。我一使劲,就把天山拉进了自己的梦境——李白咏叹过的那轮明月是它的嫁妆。

 

他梦想写一部长诗,由无数的短诗组成。就像打一副牌,摸到手中的每一张,都可以独立存在,都是王牌。他翻来复去洗这副牌,每洗一遍,整体的结构和秩序就发生变化——形成一部新的长诗。所以他写出的不仅是许多短诗,还可以分别排列组合,构成许多长诗。他写这部千变万化的长诗,以短诗作为建筑材料;他不是巨匠,可他比那些野心勃勃的巨匠更显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他甚至不需要规划、不需要蓝图,就步步为营地实现了梦中的建筑物。“每天夜里做一个梦,是多么幸福的事。每一个梦是无法雷同的。它们终将编织成一个更大的梦,和更为完整的黑夜。与之相比,白昼顶多算作插曲,甚至是多余的……”

 

这就是我们的诗歌:内心的道德律已经崩溃,而头顶的星空依旧井然有序,它几乎不再需要任何参照物。所以我怎能不尽快地忘掉自己以及同类,投身于对纯客观的世界的赞颂之中?甚至可以说,只有如此才有望找回那个迷失了的自我。“写什么?”“就写这个!”“怎么写?”“就这么写——星光啊星光,照亮了失明的人们,使他们要么看见,要么被看见……”由于感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管是诗歌还是我自己),远方出现在我眼前,我开始了长诗《西域》的创作。它是伸向远方的触须。可以说不属于日常生活范围的事物才能唤起我的激情。别责怪我对身边的环境熟视无睹,那是因为:远方离我最近!星空已降临我的内心,取代了垮掉的道德律——我自然知道该效忠于谁(让梦想作为现实的替身吧),在大地上照样站得很直、很直。《西域》算什么呢?也许什么都不是。不,它是我内心的星相图。

      

“你为什么喜欢诗?”“因为我热爱自由,尤其是心灵的自由。甚于人身自由。某种程度上诗在我眼中成了精神自由的象征。”诗是没有边疆的,或者说,诗不断地迎来了新的边疆。它仿佛有无限的疆土可供开拓。每一代诗人、每一种流派都是新的拓荒者。由于有着足够回旋的战略空间,仅就新时期以来,与小说、散文等文体相比,诗所进行的探索(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以及取得的成就,无疑是最大的,而且有着更为深远的前景。至少我这么认为的。相对于浪迹天涯的诗人,目前这个时代的小说家、散文家,早就不属于游牧民族了,他们保守地异化成了农耕民族,过着鸡犬之声相闻的平庸生活。诗人啊诗人,却从未感到日暮途穷。创作《西域》,我比任何时候更强烈地意识到自己诗人的身份:我要在被众人遗忘的理想国里跑马圈地了!它使我精神上的边界大大地延伸。让别人去盖花园洋房或星级饭店吧,我偏偏要造一座海市蜃楼——哪怕我无法用它去申请门牌号码。长诗《西域》,在人口密集、门派林立的当下诗坛,恐怕天生就是“不合群”的产物:一幢屹立在郊外的独门独院的建筑物。那又有什么不好呢?它从来就不想成为一片成熟社区的标志性建筑。它是我自己的新大陆。

      

创作《西域》的过程中,我经常想起李白。西域是李白的故乡。李白是唐朝诗人中惟一出生在中亚的一个。他的性格、诗风,跟西域的粗犷豪放不能说没有一点关系。唐诗的造山运动中,顶峰属于一个有胡人血统的诗人。岑参、高适之类旅居西域的所谓边塞诗人,又怎能跟李白比呢?李白很少写大唐王朝的边塞诗,他的精神指向一个更为博大的自由王国的边塞、超现实的边塞:“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难怪有谪仙之称。他被发配到仙境的塞外。仙境才是他真正的祖国。写诗、饮酒之际,李白飘飘欲仙,仿佛走上了自己的还乡之旅。也许很多时代都有一个李白,只不过生于唐朝的那一个,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时代。所以他活了下来!其余的时代没准也有类似的人物,因为身不逢时,而夭折了,或被埋没了。说到底,中国诗歌,有一个李白就足够了。他并不需要更多的替身。即使你可以模仿他,你所置身的时代,却无法模仿唐朝。用诗歌表现西域,并不见得就能续接上唐朝的文化传统,却使我多多少少跟李白攀上点远亲;毕竟,我是在歌颂他的故乡嘛。李白的伟大在于他超越了万有引力。杜甫的伟大在于他体现了万有引力。前者的飘逸,后者的稳重,盖源于此。我所谓的万有引力并非仅指地心引力,还包括道德、传统、体制等社会性的价值观。李白跟嫦娥一样,偷吃了灵药,灵魂无法自控地向着月亮私奔——这两性的奔月者,后人难以仿效。看见月亮我就想起李白。月亮是李白的遗孀。李白生前还说过:天山是月亮的故乡(大意如此)。这么看来李白和月亮又是同乡了。

归来者诗丛出版:让我们把诗歌进行到底

                                         吴茂盛

    2006年夏,著名校园诗人姜红伟在遥远的大兴安岭发出“寻找诗歌史上的失踪者”的呼喊,一时间,曾经活跃在八十年代中学校园诗坛的诗人马萧萧、汤松波、江熙、洪烛、邱华栋、姜红伟、毛梦溪、吴茂盛、荷洁、周瑟瑟、左春和、张华夏、段华、叶匡政、师永刚、南岛、海啸、雷霆等等纷纷响应,且重出江湖。

    2008年元旦,诗人汤松波邀请我和老友邱华栋、洪烛、周瑟瑟相聚桂林。当时,在漓江的游船上,洪烛提出了“归来者”的概念,正如著名诗人叶延滨在汤松波诗集《灵魂没有淡季》序言中写的“我立即回想起在那个年代,这个诗歌群落曾经给中国诗坛增添了清新、明快、活泼、真诚、纯朴而且充满梦幻的清爽之风。洪烛、邱华栋、马萧萧、毛梦溪、姜红伟等少年诗人的作品,为过于沉重的八十年代中国诗坛增添了明丽的色调。当然,当年的少年诗人们,很快面临着生活的无数课题,加之时代氛围的变迁,中国诗坛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没有人提起“校园诗人”这个话题,就像所有的高考试卷的作文题后面都印着“体裁不限,诗歌除外”,校园里还是有文学天才,有韩寒、郭敬明,但没有少年诗人了。也许这就应了一句“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天才”,上世纪八十年代“校园诗人”的群星闪耀与随之而来的沉寂,都是值得研究的文学课题。”一样,我们这批校园诗人走向社会之后,面对残酷的现实生活,不得不沉寂了一段非常长的时日。然而,诗歌终究是诗歌,它是文学的最高形式,是语言的黄金,我们又如何能轻易舍弃呢?

    2008年5月,时任《青年文学》主编的著名作家、诗人邱华栋把“归来者诗丛”这一选题迅速上报中国青年出版社,当时,社领导非常重视,很快作出了决定,同意出版。说实话,“归来者诗丛”的顺利出版,与中国青年出版社的领导、编辑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在此,我们深表由衷的感谢!

   今天,我们在诗歌的召唤下,历经千辛万苦又重新回来了,就决心把诗歌进行到底!

  

中国青年出版社推出“归来者诗丛”:

《我的西域》 洪烛著 定价:20

《光之变》 邱华栋著 定价:20

《灵魂没有淡季》 汤松波著 定价:20

《松树下》 周瑟瑟著 定价:20

《到达或者出发》 吴茂盛 定价:20

《我和你》 周艺文著 定价: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