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七十六)


孟嫂闭着眼睛,感到潮汐正在悠远处悄然涌动。床上的蔑席被后背不歇溢出的热汗弄得油滑不堪。她听到古老的桃木床架在微微颤动,那声响时而又被男人浊重的喘息掩没。
    没有别的男人在床上能像他这样登峰造极,出神入化。她几乎记着三年来和他创造这种神奇之境的每一个具体情节。但她也觉察到男人的功力正逐渐消退。他似乎已感觉到了,似乎在拼尽气力努力要达到一种辉煌境界。这竟使她生出几分怜悯。她用温热的手慢慢抚摸男人宽厚的后背,觉得那些健壮的肌肤悸动不止如一群惊慌失措的小鼠。
    陡然由心底涌出一团悲哀,豆大的泪滴竟从眼角噗噗坠落。想到从此再不会有这样的激奋和冲动,甚至没有了他和她的存在(她想不好该如何处置自己),老天对他们的惩罚是不是太严酷了?
    而男人此刻完全溶化在一片如血如火的热海之中。他觉得自己像一颗正在剧烈燃烧的火炭,正向热海中溅落。这种溅落已使他忘却了任何惧怕、仇恨和痛苦,忘却了人世间无休止的争斗烦恼。他一心一意地对付着眼下这项无比愉悦的工作,全力以赴地向着最后一刻的冲击。他觉出那无穷快乐的时刻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