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今年二十六——天津建筑遗产保护志愿者团队


 
    老穆今年二十六


   ——天津市建筑遗产保护志愿者团队负责人穆森

 

     (侃侃而谈的穆森)

 

     近日,由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主办的第二届“薪火相传——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年度杰出人物”颁奖典礼召开,痴迷于城市建筑遗产的天津文化遗产保护志愿者穆森获得本年度文化遗产保护杰出人物奖。这对26岁的穆森来说,已经是第二次领奖了——去年此时,他获得首届“薪火相传”中国文化遗产保护杰出贡献奖。

 

  刚从无锡领完奖回到天津的穆森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很少有人会想到传闻中的“老穆”是位“80后”,只有跟他交流过,透过他的谈吐和举止才能感受到他的成熟。他坦言从大学校门走出来后,没有找过一份正式工作——除了写影视戏剧评论,其他时间都在做保护建筑的工作,而这份志愿者工作“让我静下来考虑问题,不会像有的年轻人一样冲动,这加速了我的成长”。


  不到三年,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了穆森,也有更多的人加入了志愿者队伍,他们一起努力,使二百多处鲜为人知的建筑有了自己的“名分”。

 

  “我们不止是呼吁”

 

  《城市快报》(以下简称“快报”):志愿者团队是在什么情况下成立的?

  穆森:2006年我国拥有了自己的文化遗产日——每年六月第二个周末。看到时机成熟,我们就成立了团队。但所有成员并不是从2006年才开始从事文化遗产保护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就有老先生开始关注并倡导保护老建筑。成立团队之前,大家都经过了苦苦的摸索阶段。

 

 (团队的中流砥柱:老穆和王振良)

 

  快报:大家是怎么聚集到一起的?

  穆森:当时成立了一个关于建筑保护的网站——“中国记忆”,大家把所有零碎的东西都集中到这个网站上,天津板块把天津铁杆保护者团结到了一起,天津市建筑遗产保护志愿者团队应运而生。大家从最初建立到后来的有序发展,直至现在在全国名列前茅,受到了大家的高度赞扬。

 

  快报:团队刚成立时的情况如何?

  穆森:有了网站后,大家实际上还是各干各的。当时一名网友说我们保护的速度赶不上推土机的速度,但我们可以成立拍摄记录队。这个提议非常好。2006年11月11日,我们第一次聚会。大家面对面交流时,不约而同地说:“我们要干下去。”我感慨地说:“太好了,完全没有重叠——每个人发挥的能力都不一样,我们可以建立一支高效而有组织的互补性团队。”因为每个人所擅长的都不一样:比如有专门研究政策法规的、有进行文史考证的、有从事一线报道的,还有城市建筑研究的——这些能量汇集到一起就很大了。

 

(眼里不揉沙子的老穆)

 

  快报:志愿者团队从开始成立到现在,有哪些变化?

  穆森:刚开始时,成员不到十人,而现在是几百人。每个人所从事的职业不一样,有工程师、撰稿人、律师、历史学家等。我们拍了数十万张照片,把城市的变迁记录了下来。随着能量的不断扩大,我们有了发言权,在很多问题上,还能协助相关部门采取一些应急措施。我们还有一本内部刊物——《天津记忆》,已经出了14期。我们还聘请了全国近20位知名院士、专家常年担任顾问,遇到一些专业问题,大家可以随时请教专家。

 

  快报:能否举个例子说明一下保护流程?

  穆森:今年3月,新安广场对面的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文庙旁边有两个牌楼。那天我接到电话说“牌楼被拆了”。我马上赶往文庙,发现两个都被拆了。我立即进行现场取证,取证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人家不让取证。说白了,拿刑事案件来说,这是一个犯罪现场。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拆除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是违法行为。我当时给很多领导打电话,他们都不知道拆除牌楼的事。后来形势被控制住了。

 

  快报:最后怎么解决的呢?

  穆森:最后我提出三点要求:第一,现场全面停工。第二,马上请专业人士进行现场评估,看拆除过程是怎样的。然后做出一个复原方案:在原址用原工艺、原材料、原尺寸修复——不论付出多大代价。第三,请专家对复原方案进行科学论证,论证通过后再补办手续。只有这样,这个工程才能从非法变成合法,才能继续施工。这项工程持续了两个月,我每天都会去现场,进行现场督促。我们不止是呼吁,还跟很多部门一起处理事情。

 

(我和老穆——忘年交)

 

  “不抱任何功利心”

 

  快报:志愿者组织是一个民间组织,它是靠什么来有序地运行呢?

  穆森:最主要的是每个人都有高度自觉性。志愿者组织强调公益——就是不抱任何功利心。凡是加入这个组织的人,不可能通过它谋求什么——也不可能谋求到什么。我们只有付出,没有任何回报。因为我们有责任去保护城市,让城市变得越来越好,朝一个良性方向科学发展。这种纯公益活动存在一定危险,因为会跟很多利益集团进行直接对抗。

 

  快报:你们和居民的关系怎样?

  穆森:我们和居民的关系非常好,尤其和老人的关系特别好。因为老人本身就承载着一些历史,采访他们时会知道一些历史故事。比如去年我们在拍摄时,有位老人知道我们每到周末就会去,他就早早地站在阳台上,非要让我们上去。举另一个例子,现在正进行维修的天津三宫是我们最早过去调查的,后来文物局派人去的时候,老百姓问他们:“你们认识老穆吗?要不认识,不让你们进。”我们还有一条纪律——只要在我们照片中出现的人,必须把含有他的照片送给他。

 

  快报:这种人文关怀更拉近了和百姓的距离。

  穆森:有一次,我们给地铁工程的一个民工照了一张照片,给他送照片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去别的地方打工了。后来我们通过种种渠道找他,把照片送到了他的手里。

 

  “我还有何求?”

 

  快报:你们挽救了那么多建筑,是不是对建筑也有了感情?

  穆森:前段时间央视记者问我对建筑的感情体现在哪里?我说我出门不坐地铁也不坐公交车。因为坐地铁看不见路面建筑,坐公交车不能随时下车,所以我尽量骑电动车或打车。应该说我个人的感情和城市的变迁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经过努力,把某些东西留下来是一个享受并快乐的过程。

 

  快报:除了保护建筑,你平时还做哪些工作?

  穆森:以前我的主业是写评论,现在已经把主业的分量降得越来越低了——我生活中百分之九十是保护建筑。现在基本维持温饱,工作压力非常大。

 

  快报:家人和朋友对你现在的状态怎么看?

  穆森:家人最早对我的这项工作无所谓,到了中期时,颇有微词,说不能当成正业啊。现在正业变成百分之十了。朋友更不理解。以前同学聚会时,他们问我干什么呢?我说我是半温饱。现在我已经脱离了以前的生活状态,同学聚会也不参加了,因为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而我现在所交往的人全都是建筑保护方面的人。

 

  快报:除了喜欢研究老建筑外,你还有其他爱好吗?

  穆森:可能说出来别人都不信,我没进过网吧,也没有喜欢的体育活动。以前喜欢听听相声、京剧,在茶馆、咖啡厅跟朋友聊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看看书,现在这些爱好已经都没有了。并不是现在不喜欢了,而是没有时间。之前有人问我的个人时间在哪里?我说我的个人时间一个在路上一个在床上。其实吃苦也是享受。我都记不清上一次休息是什么时候了。

 

  快报:你打算这样一直干下去吗?

  穆森:应该说是无止境的,从现在看来,是停不下来了。随着团队影响力的越来越大,有很多人在看着我们。前些天在无锡,国家文物局领导给我颁奖,颁奖时他连续说了两遍:“当之无愧!当之无愧!”当时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26岁就获得全国文物保护最高奖项,而且得到国家文物局领导的高度认可,我还有何求?

 

  快报:对将来有什么计划?

  穆森: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个团队中,也希望我能从团队召集人的队伍上退下来。我干了三年团队召集人,很累了。我现在只想干一名普通志愿者,因为在同一时间内全心全意干一件事情是最容易得到快乐的。个人的计划说出来还都是空话,买房买车还不现实,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说白了,团队发展了就算实现了我的个人计划。

 

  (来源:城市快报,2009-06-28;

      作者:冷珊珊;原题《老穆,不一样的“8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