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朋友谈论关于爱情和自然选择的问题。听起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一个是情感，一个是科学，其实本质上确实是相通的。

朋友说女性的择偶标准体现的是自然选择。将自己放列在被选择的队伍里，这和中国传统的男权思想可谓大相径庭，不过细想，确实符合自然规律。男性面对的是竞争，因此天生是战士；而女性面对的是选择，因此天生是思想家。自然界的雌性总是在寻找最优的基因来提高自己后代生存下去的能力；而自然界的雄性则总是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基因来获得基因延续的机会。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鲜的论断，而我觉得有趣的解释则是：其实，无论是雌性还是雄性，其本意并不在于也不可能知道其本意是为了自然的延续，而其并非处于本意地使自然得以延续最终却可能比其本意要使自然得以延续而使自然延续得更好。所以，其实道理这么讲更符合实际：对于雌性而言，更有利于生存的基因可以使得她抚养后代的工作更轻松一些。而对与雄性而言，拼死的争斗恐怕很难和毛茸茸的幼仔联系起来，99.99%的可能，恐怕是出于对于云雨之欢的天然的强烈渴求。这和亚当斯密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朋友讲道理时，喜欢说极端的例子。说女性的爱情取向决定了社会的价值取向，甚至社会的发展方向。如果所有的女人都只爱毛泽东，那么整个社会就是胜者王侯败者寇的，就一定是急功近利的。同意，幸好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只爱毛泽东。按最保守的估算13亿人口中只有6个女人喜欢毛泽东（毛泽东曾有4个妻子，并未获考证的据称曾有两个情人），若再加上全中国的暗恋者，按照最夸张估计2.6亿（数字来源：毛泽东应是新中国的第一位明星，政治明星，受欢迎和崇拜程度可与现今的影视歌星堪有一比，全球五大洲影星声誉恐怕就数成龙为首了吧，连泰国的中学生都知道Jacky Chen，而成龙的全球影迷也不过2.6亿，更加上是影迷也不见得就一定要非成龙不嫁，所以这个数字已经夸张到极限了）也不过占20%。距离100%尚有80%之遥。

毛泽东是人类优秀的战士，文韬武略，诗文才情无不勇冠群雄。乍一看，结果似乎与自然选择法则不符，实则不然。正是那80%保证了物种的多样性。若那数字是100%，用不着原子弹，人类早已绝迹。所以自然界生生不息的准则是竞争不假，但却不是建立在统一标准基础上的完全竞争，而是多样化的垄断竞争，是创新的竞争。

大学时代看了一部电影叫《钢琴课》（The Piano），看到的是性爱之美，自认为是少女时代的启蒙教育。三十几岁时又翻出来看，竟忍不住地看了又看，因为在三十几岁的年纪，终于懂了，Ada，那个任性的小女人，原来心中一直有一个爱的标准，而她自己可能并不自知：对于Ada，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说的话都是垃圾，不值得倾听。然而，虽然她不出声，却无时无刻地不在表达，那琴音，在琴键上跳跃的指尖，抚摸着丈夫身体的手，那目光，那纸上写的、琴键上烫的文字都在表达。听懂了，就是爱人，听不懂，形同陌路。这个任性的小女人，有着坚强的意志，而这意志是如此强大，自我生长，甚至Ada自己都无法控制，这个任性的小女人竟在钢琴沉入海底的瞬间轻率地选择了死亡，又任性地挣脱了绳索，开始学说话，说给愿意倾听的那个人听。

Ada 最终没有选有着完美的身体，英俊的样貌，丰厚的家世，精明的头脑，内敛的激情，甚至一个男人能够拥有的最大的宽容的Stuart，她的合法丈夫。因为他以为她不说话，就不表达，所以他让自己聪敏的耳朵形同虚设。他没有从Ada注视着钢琴的目光中听到那个任性的小女人湖水一样宁静外表下海浪一般波澜壮阔的激情，没有从Ada送给Bainse的琴键上刻的文字读到Ada的选择：你将我的心带走了，但我不会跟你走。最终他懂得了倾听，可是为时已晚：他听到的是Ada对他的爱情死刑的宣判。

影片中Ada的爱情价值取向似乎是不符合物种的自然选择规律的。不爱美的爱丑的，不爱有钱有地位的有修养的文明人，爱没钱没地位不会读写的野蛮人。若非要解释，只能归结为那个沉静又热情，娇小的身躯蕴藏着强大意志的小女人的任性。然而，正是这种小女人不合常理的任性，正是那没有将敬爱的领袖毛主席列为自己的择偶对象的80%保证了人类基因代码的多样性，保证了任何个体，都因独一无二而永远无人能及。

导演为Jane Campion，是新西兰著名女导演。影片获得第46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和最佳女主角奖。片中女主角荷莉．享特以此片荣膺第66届奥斯卡影后。更重要的是，影片一经放映，即获一致好评，被誉为是一部“几乎堪称完美的女性电影”。确实堪称完美，但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女性电影，影片实际上应该是对男性原始追逐的一种启蒙。男性不必为没有一副健硕的身躯而自惭形秽，不必为没车没房而自我否定，不必为智商不高而自暴自弃，也不必为口才不帅而缄口不语，因为总有那80%的任性女人在某个角落等着你去发现和倾听，等着发现你和倾听你并不华丽的表达。

朋友唏嘘，唉，现在的女人真现实，讲他的一个小朋友刚刚结婚就要离婚。我说：“离了好！”女人天性就现实，这是本性，但女人现实的标准却迥异，女人的任性也是本性。所以：“离了好”，好可以找到真正懂得那男孩子并被那男孩子懂得的任性的女孩子呀。

2009.6.6晨

金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