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从其他文明那里学习什么？

北京天则研究所所长   盛洪

如果我们没有传统文化根基的话，我们的精神遗产就会被丢掉，社会就会不平衡，中国社会也是会有麻烦的。

西方近代以来是依靠器物上的优势向全世界扩张的，但也应清楚认识到，西方近代以来在精神层次上的东西也是很多的，有他们的哲学、他们的宗教。但对西方的宗教，是中国人理解不多的，包括很多我们在西方学习、居住了很长时间的留学生，有时对西方的宗教都是一无所知，或者理解得非常浅。实际上宗教在西方人的生活中的位置非常高，它对西方世界的贡献是非常大的。如果没有宗教，仅靠科学和民主是不可能使西方崛起的。这是需要认识到的。反过来讲，我们近代以来向西方学习有一个很大的失误，认为西方只有科学和民主，我们只需请“德”先生和“赛”小姐进来，就可以救中国。但人们在引进“德”先生和“赛”小姐的时候，是把他们与中国传统文化对立起来的。人们没有认识到中国的传统文化的对应物并不是科学和民主，而是西方的基督教。人们想把西方在器物层次和制度层次的东西引进来替代中国的传统文化，而一个社会恰恰是技术层次、政治制度层次和伦理道德、宗教性的东西共同结合起来的社会。在西方这三者是比较平衡的，像基督教文明和希腊文明传统是相互协调的。如果拿掉其中哪一个，西方世界就可能崩溃了。

但近代以来，我们一直主张把希腊的传统拿来，但要把孔孟老庄的传统去掉，而与孔孟老庄的传统相对应的是基督教传统。如果把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拿掉，我们的文化伦理根基就不存在了。同时我们又没有引进基督教，也不可能引进基督教，因为很多中国人很难有基督教的情怀。这就造成了虽然我们学到了器物层次的东西，但面临将自己精神层次的资源丢掉的危险。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人一方面要更多地理解基督教。我在美国呆过很短的一段时间，我就感到美国有关宗教的电视台频道很多，美国的小孩从小就接受基督教教育，美国人在每年欢度传统的节日，像圣诞节、复活节的时候，都是一次宗教的教育。这种教育可能比过去我们学习毛主席著作时的教育效果还厉害。基督从小就已经印在孩子们心中了。这个过程是潜移默化的，基督教的文化根基使西方社会有一种道德的教化形式。如果没有道德教化，光靠市场、光靠法律、光靠民主投票是不能完全解决西方社会的问题的，而必须有一种无形的宪法，要有道德的自律，使得他们在接触彼此的时候，有一种关怀其他人的道德情怀。

中国人要对这些有更多的理解。有了这方面理解以后，我们既可以吸收基督教文化中的一些东西，同时更重要的是要重新找回我们失去的文化遗产。如果我们没有传统文化根基的话，我们的精神遗产就会被丢掉，社会就会不平衡，中国社会也是会有麻烦的。所以，我觉得过去将科学民主与中国的传统文化相对立起来是有问题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的知识分子要率先告诉普通大众更多的西方的东西，让大众对西方有一个更丰满的了解。同时也需要去了解其他的文明，像伊斯兰文明，我觉得伊斯兰文明也有被西方妖魔化的地方，实际上伊斯兰文明也是非常发达的文明，她使阿拉伯社会曾经繁荣昌盛过，而且在世界上一度是领先其他文明的。欧洲的中世纪正是阿拉伯文明最发达的时期。但在西方所编的历史文献中，很难看到这些，看到的只是些讲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一些极端的一面。但这和基督教的一些极端东西是一样的。再说印度文明，到去年我才知道，印度文明是以印度教为主的。这恐怕是我们的悲哀，我们近代以来总是讲东方和西方，而对其他文明是比较忽视的。印度大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信印度教的，而只有百分之五是信佛教的。印度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宗教，她是非常博大精深的，我们在这里无法评价她。但我想印度文明的很多精神和思想将来是会对世界有所贡献的。比如，我们都是知道圣雄甘地主张的非暴力运动等等。我觉得中国的知识分子，中国年轻学生如果能够作到对各种不同宗教的有一个的良好理解，会对将来全球文化的整合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编辑：宫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