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掌握着一切,或都听你的、都按你的意思办,你就统一或征服世界了。这是自古以来人类最伟大的英雄梦,但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这个成就还只是假想给了主和神。
但不管是统一着世界的神、还是仅仅监管着你的老婆的你,要想玩得转,首先就需要主者的意思通知给受者。这个过程我们可以称之为意思传达、信息交流、语言对话,或更简单地说就是知道过程。哪怕这个过程是通过眼神、手势、力气、魔力、口语、文字、刀枪、美色或金钱这些媒介或通道去完成的。
从人类历史上几个试图统一世界的大英雄的事迹来看,这是个很费力气的活儿,他要亲自或通知他的武装到牙齿的信使满世界地奔跑,以使他的意思告诉到力所能及的地方。当然,目的还是要使知道者臣服。这都需要非凡的意思表达或信息驾驭能力。但到目前为止大英雄们距离统一世界都还相差甚远。
在另外的领域,有人搞个科学原理、或抗生素、或一首歌曲、或电视机,并使之传遍世界且被接受,这也是统一世界的好办法,甚至比野蛮血腥的征服的效果要好的多,接受的范围可能更广、遵循的时间可能更久。
神的下达通知的路子就轻巧多了,而且呼风唤雨、创造宇宙无所不能。对着空中说:要有天、地、光,天、地、光就有了;对着泥巴吹口气,泥巴就变成了人;托个梦给玛利亚,玛利亚的肚子就有喜了。
而实际上就近处我们所知道的一个很常见的统一者是太阳,与我们有关的很多事情好象都是按照它的意思办的,它的光照到哪里,哪里就要乖乖地听话。这就难怪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人在扯着嗓子歌颂它、崇拜它。
我在这里想要说的是:不管是谁要统一什么,都需要告诉意思,都需要被知道。这应该是最起码的必需。
但我还要说:这还不是最起码的!最起码的是:在意思通知到时,接受者要预先具备有接受的可能或能力,或简单地说知性。而这意味着接受者的知性的具备不是最初的任何样式的意思的到来所赋予的,知性是先天具有的,是真正的自性。
比如你要使用力气搬起一块石头,首先你的力气当然要达到这块石头,而在这之前这块石头还必须能够感知到力气、或具备有可受力气影响和作用的可能。如果石头对力气无知无觉、毫无反应,那么你使再大的力气也没用处。这就如同石头如果没有听力,而你对它再怎么大喊大叫也无效一样。
当接受者是有知的,你才能希望其听从你的意思,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也是在这个层面上发号施令的。这就是神也止步的地方、神也需要借助的资质。
想要象万能的神一样去统一和征服世界吗?那就要象神一样知道如何去做,那就要去求知。很简单,如果做到了全知,哪还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呢,那就做到了全能。
人类的历史就是上下求索、求知的历史,人类的存在和一切活动都是建立在知性上的,有知觉、有感觉是发生一切联系、影响和作用的基础。类似的,一块石头的所有存在状态也是知觉的状态。知觉也是所有存在的主体,除了知觉,一切都无从说起。知觉是存在主张的唯一路径,也就是主张本身。
有个盲人摸象的故事说明了这样一个情况:哪怕彻底地摸到了全部的真相,也就是全知,那也只是个‘摸’而已。因此也有人得出这样的结论:大象的真相是永远摸不到的,也正是因为摸出来的真相都依赖于摸,因而这真相不是自在的、不是真的,都可能受到了摸这一唯一发觉真相的路径的歪曲和篡改。
这倒是个很有趣的情况:世界怎么样,只有靠摸索着去知道,而摸索到的又都受到了摸索的制约或污染。这样说来,全知似乎还不是囊括一切的全部,全知好象也受到了挑战。
但是我们要说,如果‘大象的真相永远也摸不到’这个结论也是摸来的真相的话,我们就又回到摸这一唯一的掌握世界的路径中了。我们经常听到的一个很有趣的可笑说法是:据我所摸,大象的真相的客观性是不依赖于我的摸索的。
我们还要说,不仅大象的情况要依赖于摸,摸者自身的情况也需要在摸中呈现。‘我’也是摸索的成果之一,即‘我’也只是知道的一个结果。
知,故我在,故一切在;不知仅仅为不知,亦是知。
我在这里把动词的‘摸索’、‘知道’当作主语和主体,‘我’是宾语和客体。任何个体都是知道范围的一种圈定,即某些特定的意思、信息、语言等等只在这个范围里交流,只在这个范围里相互知道着。
如果你搬动石头的一个棱角,整个石头都可能会移动,这是因为这块石头的各个部分是通气的、是相互知晓的,你向石头棱角表达的力气被通知到了整个石头。类似的,你在通知你的手臂做事情,而手臂感知到的情况也会传达给你。有人说在某处有只蝴蝶扇动翅膀,在地球的另外一处就有可能发生风暴。这与石头、与你的情况一样,地球也是一个息息相连的意思、信息、语言交流范围的圈定。
相互有知,就是一体。当然也有亲疏远近的区别,比如石头、你、地球这些个体的划分,各部分相互密切知道的又是一体。换句话说,如果那块石头与你的联系程度就象你的手臂与你的相互感知的程度一样,那么你和这块石头就是一体的,这不是在地球个体这个范围意义上的一体,而是更私密的一体,那块石头就是你的一部分,就如同你的手臂。个体就是一个特定消息共享的小圈子。
全知就意味着全能、全有、全是,即一切存在的总合。这个总合囊括了上帝、真主、佛、道、绝对意志、自在之物、真理等等称谓,同时也意味着每个个体也都是这些称谓的组成部分。你与石头都是上帝之躯。比如说全知的上帝感知着、使唤着一切的情景远远甚于你感知、使唤你的手臂,那么如果说你的手臂与你是一体的话,你与上帝则更是一体的。
上帝、真主、佛等等不是你在你之外寻找、信仰、赞美、质疑、屏弃、咒骂的对象,而是你和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上帝、真主、佛的存在。全知也意味着知态的所有可能性和合理性,也就意味着尽可能多的多样性,要不断地冒出新闻。好事干尽、坏事做绝都应该是上帝、真主、佛的名义。这些顶级的称谓是每个个体的知己,而且一定比你自己还要知道你自己。
作为全知的世界本来就是统一了的,本来也就是个大同的世界。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可以与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建立通信联系、可以相互感知。世界不是本来没有路,而是每处都是路,感知之路、信息之路。世界是个知界,所有的个体都是同知,而且都是创造者、创新者。
让我们再回到摸大象的故事上来,如果说摸出来的大象就是全部真相、全知的代名词,那么摸者实际上也是大象的组成部分,因为不管什么真相、无论多少知识都是在摸中呈现的。如果有摸不到的所在、存在着不可知的地方,那我们就无法言说了,我们无法指称一个与此指称无关的地方。而且我也要提问:存在着摸不到的地方的结论是不是摸出来的呢?但我们也知道,在我们的想象中确实存在着这样的地方。
我们人类已经摸出了许多学说和主义,但除非个个都彻底地摸清楚了全部,且个个也都成为了全部,否则都拿出自己已经摸到的某部分以一概全,那么争吵和分歧就不可避免,就象唯心论与唯物论各自拿出一条大象腿相互争吵一样,尽管这也是应该发生的相互知道的样式。另外,我们也摸出了更多的未知的前沿,但我们也知道只要我们一脚踏进任何未知领域里我们唯一能够得到的是什么:哦,原来是这样,知道了。这与你吃过一道菜、听了一支曲子、看着一片风景时所说的意思一样。
统一了的全知里的某部分比如人类如果也想成为全知、也想再从人类这里作为控制中心去统一世界,那就需要设法去知道一切、与一切设立全息联系,实际上也就是试图最终成为了一切。这当然是个浩瀚的工程。如果你想把一块石头的所有情况都掌握在你这里、你也想指示这块石头去做你随时想叫它做的事情,如果你还没找到象神那样只是脑子动一动、或念句咒语、或吹口仙气石头就乖乖地听话的路径的话,你就得另外想办法在你与石头之间建立无微不至的通信设施。当然,为了监控这些设施,你可能还得为这些设施建立另外的通信设施,而这监控套设施可能还需要一套再监控它的设施。
这样看来,集中监控、统一管理的统一世界、征服世界的模式确实比登天还难,如果全世界的信息量都要与某个中心或首脑来往通信,这不知道需要多宽的线路或频段。但这也不失为有雄心的族类的美好的终极梦想。
我们再来看一个点石成金的故事:一位神仙用手指指点一下石头,石头就变成了金子,并且慷慨地送给了人类。我们在此再重温一下过程:指点就是意思表达、就是需要石头知道的信息;而石头在此之前也具备有听受意思或信息的本性,如果它听话了,它就变成了金子。人类能够俯首捡到金子当然是欢喜的事情,但人类会更想望那根能够点石成金的手指。更进一步,人类当然还想知道如何造就那样一根手指,接着而来的是想知道如何成为那样的神仙。概括地说,人类希望知道把任何东西变成想要的东西的根本原理和办法。人类掌握这些原理和办法的程度就标志着人类的文明进程或文化时期,换句话说,你知道了多少、你掌握了多少信息,你就说多少话、办多少事情。
就我们目前所知道的范围看来,在这个故事里,实际上被点化出来的最好的金子是人类。全知缔造和维持着生命、思考这样的知体及其演化,且又把全知作为终极目的或关怀赋予这种缔造和演化中。据此我提出了唯知论:一切乃知。整个世界就是全知、就是知界、就是一团相互知道着的意思、信息或语言,就是知道在知道着知道、意思在意思着意思、信息在交流着信息、语言在对话着语言。任何个体都是其中的媒介、通道和感知器官的多重身份。
让我们再次回到摸大象的故事上来结束对世界的统一:所有的摸者都在利用先天具备的感知本性在摸索并提交他的感知报告,哪怕这些报告汇集而成为全知,我们仍然只得到唯一的结果:知道了。一切都在摸或知中,这就是存在的意义、人的意义。这是最大的逻辑——知是对逻辑的甄别;也是最大的道德——知是所有存在的天然权利。
我们凭借知道而对所有指称进行定义,而什么是知?——那就是定义本身。或者就据你所知而随意制定吧。
以‘一切乃知’的‘唯知论’统一了世界当然不是文韬武略式样的所向披靡的征服,也不是博学式样的无所不知的囊括,而只是爬在起点或原点上的提示或标示,并给一切从此出发的探索者和任何相互打交道的所在都打上了知的标记且随其一路走向永远。所以,一切奉劝我多读书、多实践、多思考或拿他所知道的东西来和我争辩的做法都成了对‘一切乃知’的佐证。所谓争论都是拿你知道的东西与他知道的东西进行比较,而那些拿出来比较的东西却都是同根生的。因此,不管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搞出了什么上帝、真主、道、佛、哲学、科学等等东西出来,这都不重要,这都是仅供参考的东西,都是知道后,都在满足着你的知趣,包括我这篇文章也同样如此。而凭什么搞出来的?这才是关键。
知是所有观点的绝对参照。知就是观点本身。
只要你有知、且仅仅有知,那你就尽其所能地去知道你想知道的吧,终了你会说:我对这个世界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这就是善始善终了。
《论统一世界》
评论
9 vi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