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降落山城的时候,我从高屋建瓴的角度扫视了这个城市,如果非要我比喻,我只能说,相比北京这个太平公主,重庆真是一个前凸后翘的好姑娘。从下飞机坐机场大巴到上清寺,我沿着重庆上上下下的山路徒步而行,这就是我从小梦想的山城啊,我一人一背包,就在山路上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我一直走着,我是如此热爱走路,NBA有个步行者队,日本有个电影叫《大暴走》讲的是一群玩儿极限运动的人跳进地铁狂奔的故事,美国还有个电影叫《阿甘正传》,说一个男的无聊地跑步跑出一大帮粉丝;美国还有个小伙子总是在风中浪漫地唱一首“一个人要走多少路,他才能很Man”。中国有个著名的猴子叫孙行者,他放弃乘坐他的超级磁悬浮一秒钟十万八千里的跟斗云,而是像苦行僧那样走了很多里路就为了去看一本书。
这就是行走的魅力,我是如此热爱直立行走,直立行走,生物书上这样教育我们,这是我们这个伟大的种类兽类的显著区别之一。我漫无目的随心所欲地走着,当漫步的时候我们可以干什么?耳朵里是披头士的音乐,脚下的步伐和爱炮里的鼓点相应,我还假想脚下有一个足球,我在过人,马赛回转,甩牛尾巴;我还看到了棒棒儿,棒棒儿,手里拿着山寨警棍一样的棒棒儿;我看到了城堡,通远门,城堡上的雕塑描述的是南宋抗元的激烈战事。南宋,一个风雨飘摇又牛逼的年代。一个叫钓鱼城的孤城守了三十六年,这才叫传奇呢,拍什么《满城黄金甲》和《英雄》,无视我泱泱大国传奇历史,三十六年的孤城,靠钓鱼为食,打死了蒙古的阿哥,让蒙古大军从巴黎撤军,改变了欧战的历史,欧洲的文化被钓鱼城拯救,欧洲人称它为上帝折鞭处。
在中山路上,我看到一个小学临街而建的,黑板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还有一个幼儿园,居然建在城门上,大概这个幼儿园的孩子肯定从小就觉得自己住在城堡里吧?但很脑残的是,幼儿园门口有个铁拳一样的雕像,无产阶级的铁拳。
我还看到一个当街打麻将的,四个人打,十多个观众,以后麻将如果申请成为奥林匹克项目,一个麻将桌在体育场中心的聚光灯下打,几万个观众围观;中国肯定包揽前三名,不,应该是前三万名。
我还看到了重庆美女,出发前朋友就告诉我,重庆全城都是吊带,于是,我看到一个老太太穿着吊带……
我走了三个小时,我来到了解放碑,解放碑,传说中的解放碑呵!居然那么渺小,在高楼大厦里像一个霍比特人,人不在高,有名则行,我终于休息了一下,感到累了,我拿出了地图,我要找到客栈休息了。
从地图上看,重庆是一个很挑逗甚至有点儿淫荡的城市,一个舌尖,还朝上挑着,我要找的是一个客栈,在湖广会馆旁边,网站上说,全景房才100块,还是吊脚楼!
我喜欢看着地图找路的游戏,这源于我大学时候参加的一个运动——定向越野,那是在湖南大学的时候,选修课的老师就经常带我们去岳麓山,烈士公园放几个打卡器,然后每个人一张地图,去寻宝,南校区和北校区在岳麓山顶回合。
据说这个游戏起源于北欧的丛林,北欧,噢,让我想起遥远的神秘的,披头士唱过的那个森林,挪威的森林,还好,我的爱炮里正好有这个歌,挪威的森林,东方的禅意。
夜色降临了,重庆的路九转十八弯,地图也不专业,是飞机上赠送的那种,我迷路了,我听不到长江奔腾的声音,我看到了一排大排档,大排档,南方的大排档,电风扇,流着油,看起来脏兮兮的大排档,我爱大排档,虽然今晚我又累又饿,但不敢再耽误了,必须先找到客栈。
很奇怪的是,路两边都有人烧火,看着圆圆的月亮,我突然想起今天是鬼节,我得更加迅速找到客栈。街上烧起了一堆堆的火,飘起来的烟像是灵界,恐怖的是月亮还那么圆,圆的非常不真实,我坚持不问路,尽管街边一堆一堆的火让我觉得我像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但我仍然要坚持,我饿,我走了一段特别危险的路,所有的本地居民估计都打量着我这个来客。我沿着江边的一条黑漆漆的小路往下走,这是一场充满冒险的旅程,下了三十多米的垂直高度,我终于看到一排古老的建筑,雕龙画凤,像是时光倒流穿越回到古代,我看到上面大书了几个字,
重庆背包客栈,欢迎回家。
2
清晨,我坐在客栈临江的咖啡吧上网,喝咖啡,看报纸。报纸上讲的几个大事如下,长江大桥一处起火,一个巴士自燃,王小帅的新电影《日照重庆》要在山城开拍,科协大会在重庆召开等等。
客栈临江而建,是湖广会馆的一部分,被租下来经营,古色古香的吊脚楼里,配上书架,台球,还有飞镖,偶尔飘来咖啡的香味,走道里写完了各国友人的留言,翻译成中文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这个地方很牛逼,这个地方的人们更牛逼。
“我算是发现了,我到哪,哪出事,”我指着报纸的一条新闻对旁边一个哥们说,“前一段我和朋友去云南丽江,楚雄地震了;这次又打算去云南,果敢打战了,我决定留在重庆,结果报纸上说,重庆建国来最高温,五十度”。
“你就是来灾害重庆来了?”一个长的有点儿像黄晓明的帅哥说,这个哥们是客栈的老板,一早我就看他在和一批批女的说话,我故意在旁边上网,实则是偷听,知道原来是在面试。
“是啊,建国60周年大庆,我可不想北京出什么乱子。”我喝了一口咖啡,继续看报纸,第三版的最后一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九龙坡高科园惊现地下拳击会。
重庆竟有 “地下拳击”
“在石桥铺一个酒吧里有个地下拳击场,经常在晚上举办拳击擂台比赛。”前不久记者在某著名网络社区上,发现有不少网友在讨论。并且还上传了不少比赛视频。从这些视频上看,拳击比赛进行得相当激烈,并且从视频的声音来看,现场观战的人还不少。在经过一番打听之后,记者近日探访了这家位于科园三路的酒吧。
重庆竟然有地下拳击?上周五晚9点记者抵达这家传闻中的格斗酒吧。当时酒吧里面的人并不多,有几桌人在里边喝酒。由于酒吧面积并不算大,里面的擂台场地确实相当显眼,当记者进入酒吧时,由于比赛时间还未到,现场只有一个DJ和歌手在表演。
这个搏击酒吧不是什么所谓的“地下拳击场”,从开始到现在,擂台上还没出现过严重的伤人事故,当然在比赛中,选手受点小伤在所难免。来这里的人都是武术爱好者,大家以切磋为主,即使是打擂也点到即止。酒吧还有严格的比赛规定,后脑等一些危险部位,在比赛中是绝对不能击打的。另外在较量时不能用膝盖和肘部,参加的选手必须带上牙套等护具,当然,现场裁判也是必不可少的。
是的,我热爱搏击会,我热爱地下的,黑色的东西,如黑店,黑色电影,黑色幽默,黑色幻想,黑色文学,我爱黑色,G-star黑白分明的设计,Black,I love this color。
但是不巧的是,从报纸上看到,重庆正在扫黑,我心爱的黑,Black,那些黑社会来不及跑路了,据说宝马悍马酒店门口足疗门口停得到处都是。
扫黑还是没有扫成功,因为赛门在回客栈的路上还是被抢了,赛门是来自英国的小伙子,长得有点像《搏击会》里的爱德华诺顿,他用非常不标准的汉语说,“我的爸爸来自威尔士,我的妈妈来自马达加斯加,对,马达加斯加,我不喜欢英国,啤酒要三十块一瓶,我喜欢中国,我喜欢重庆……”
他从早上开始喝酒,十七瓶是老丁给他记的数。
“十七瓶”,老丁叼着烟撅着屁股打着台球头也不回地说,“他一定是遇到什么心事,他护照丢了。”
老丁和我一样来自北京,口头禅是,“哥哥我十六岁就出来混了。”老丁在客栈一楼的大厅里炒股,偶尔津津有味地看一本叫《山西煤老板》的书。
赛门的钱包是在客栈边边被抢的,大约一个世纪以前,大不列颠王国抢了我们,一个世纪以后,我们的三个小黑社会抢了赛门。
“你们应该增加一台电子游戏,小时候打那种,”我一边模拟摇杆一边说,“啊哟给,啊哟给,啊里哟给。”
“琪琪嫌太吵了。”山寨黄晓明如是说。
琪琪是另一个老板,他们的故事,琪琪的目标是嫁一个有钱人,但我和老丁都预言这个基本不现实,因为老丁说了,“琪琪你就是一流浪文艺女青年,是吧,弄不好还有吉普寨血统。你注定孤独。”
“干脆嫁老丁得了,老丁有钱,十六岁出来混,黑白两道,簋街有几个店面。”我一杆打进一个球,结果白球也进了袋。
我们靠喝冰冷的啤酒来降温,老黄只有在不工作的时候,才敢和我们喝几杯。除了喝酒,我还一边看有关重庆的电影,最有名的是《疯狂的石头》,此外还有两个,一个是《晚安重庆》,一个是《好奇害死猫》,这两个电影并不太大出彩之处,但值得关注的细节是,这两个故事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的相遇都是在发廊,男女主人公的认识都起源于这样一句话——“来洗个头撒,帅哥。”另外两个片都有凶杀,一个是发廊女杀掉负心郎,一个则是凤凰男杀掉发廊女。
3
喝到夜幕降临,重庆才变得可以行动,我去体验了一把《疯狂的石头》里的缆车,缆车像飞鸟一样滑过城市的高楼和江面,然后上对岸的南山一棵树看了渝中夜景,传说中的重庆森林——重庆的确像一个玉树琼花灯火璀璨的森林,如果说高楼大厦是丛林里的参天大树的话,那临近江边的一排吊脚楼则是低矮的灌木,仔细地看,还能发现有一排古老的建筑,那就是我住的客栈。
看完夜景后,我去找了我大学系花,一个四川的妹子,我们吃火锅,汗流浃背,我们聊起大学的往事,她说她后悔了,后悔不该那么刻苦学习,我也反省了自己,多么美好的时光,都用在研究动滑轮上面了,当时我还是班长呢?没有好好组织几场班级活动,我反省。
“这几年,我跟个鬼一样游荡,一直想寻找一块地方。”我从满锅红油里捞起一块分不清是什么肉的东西吃下,满口啤酒地说,“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有趣的,生活随意的地方。”
“那是个什么地方?”。
“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地方,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就不停地走着?”
“所以我就不停地走着。”
吃完火锅,我们还不过瘾,决定去续摊子,我们一路问“请问你知道有个打拳的酒吧吗?”没人知道。于是我建议去坐轮渡,系花觉得靠谱,我们又打车到了朝天门,上了据说是李鹏委员长坐过的“朝天宫”号,参观了夜重庆,在朝天门舌头尖尖上岸的时候,我们在码头听了流浪歌手声嘶力竭吼的一大串歌曲,然后去吃街边大排档,喝醉后,我借着醉意,我把我走到哪都遇到坏事给系花说了。她安慰我不必难过,她无意中告诉我其实我来之前,重庆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高干子弟追女孩未果,就在江北一个大商场的众目睽睽下,用刀砍死了那个女孩,围着收银台砍,人死了还剁了很多刀,据不完全统计,共有八十七刀之多,收银员没法逃走,蹲在收银台里,人都吓傻了,据说去录口供讲话都不利索。
由于听得太投入了,我被一根鱼刺卡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4
接下来连续两天都是高温,热浪袭击着这个城市,但可怜的老黄和琪琪还得跑各种单位,税务局,消防队,工商局,厚着脸皮请各个部门的人吃饭还得预约,不然就拿到一堆七七八八的证件。我每天在客栈看书,有一本书描写了一个县委,上班在县委大楼,下班都去一个洗浴中心,群众戏称“第二办公室”。
“你们也许该去洗脚城找找他们。”我说。
赛门在等待新的护照,办好了就可以回英国了。我又要启程了,晚上的飞机,不过不能跟老黄告别了,傍晚的时候,我坐了轻轨,轻轨以一种过山车的方式从嘉陵江边,城市上空飘过,有时候甚至呈45度倾斜,让我以那个据说是菊花教的角度仰望天空。
到了机场,过了安检,等登机的时候,一个机场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晚点了”,群众的七嘴八舌询问“到底晚多久”的时候,机场工作人员吞吞吐吐地说,“飞机还没从那边起飞,所以不知道多久”,群情激愤,有好几个嚷嚷要航空公司道歉,退票,却又回到座位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无奈地等着。
“退票怎么个流程?”等大家都不吵的时候,我问那个机场工作人员退票的手续,然后去外面的厦航把手续办好了,坐上机场大巴回客栈。
计程车上,我睡着了,醒来想看看到哪的时候,发现一路都是洗脚店,我眼神迷离一下都没认出是我们伟大的母亲祖国,还在想这他妈的是哪国啊,路边的店不是洗脚就是洗澡,这儿的人有这么脏吗?难怪连他妈奥运会的烟火表演都是几个大臭脚丫子。
回到客栈,老丁和赛门都还在喝,看我回来,拉着我去夜宵,坐在大排档,有人用重庆话吵架,赛门还非要去看,回来给我们用不流利的汉语说,“那个男人,吃了那个女人的,狗。”
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我们问了周围的人,女的是老板,男的是员工,女老板嫌男的工作不努力。
坐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我们对着长江,干掉了十八瓶,脚下的瓶瓶罐罐都乱七八糟,个迎面走来了两个的外国女生,也是背包客。
“Hello”。赛门打着招呼。
没人理他。
“肯定是俄罗斯的”。两个女孩走远后,赛门对我们耸耸肩。
“为什么?”
“俄罗斯的屁股大。”
接着就聊起了女人,老丁说,上面有个歌舞厅,女人十块钱就可以摸,五十块就可以上。赛门说他喜欢中国人。
“中国人便宜。”赛门说,“我喜欢中国妞,就像中国的啤酒一样。”
我和老丁都没用接下一句话。
“来打保龄球吧。”老丁把啤酒瓶码成一排,然后又弄来了一个足球。
我一脚怒射,全倒。
赛门一脚怒射,只倒了一半,我朝他竖起了中指。
他来追打我,我也给了他一拳。我突然发现手里提着酒瓶的赛门更像《搏击会》里的爱德华诺顿了。
“我们来打拳吧,”我说。“搏击会看过没? Fight club。”
“你不想活啦。”老丁看了看我单薄的身材说。
“不瞒你说,有时候我的确还挺厌世的。”
我比划着拳击的姿势。
老丁当裁判,我对阵威尔士和马达加斯加的后裔,英格兰人,赛门。
赛门出手非常狠,虽然喝醉了,但跟醉拳一样,第一拳就打得我头昏眼花,但我也不甘示弱,很快还以颜色,到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又喝了几口啤酒,然后莫名其妙地倒了。
“看不出啊,你还会五步拳?”老丁开玩笑说。
我们拍了拍他的脸,失去知觉了,再在脸上浇啤酒,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还是没醒。
“刚才我数了,一共打了他八十七拳。”我一边说一遍搜了他身上的护照,然后使劲扔到了江里,看来他又得等两个礼拜了。
我们合力把像死猪一样赛门抬进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大家还在熟睡的时候,我已经悄悄起床,收拾行李,离开客栈,前往朝天门登上了前往三峡的游船,上船前,我买了份报纸,上面写着,科协大会顺利召开,有院士建议以后重庆的车都在地下走,另一个院士则反对。
第三页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字写着。
重庆湖广会馆旁的背包客栈又出现地下拳击会。
我被打歪的嘴巴露出不易察觉的一笑,一瘸一拐地登上了游轮。
“七”乐无穷,尽在新浪新版博客,快来体验啊~~~请点击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