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大逮捕那时的看守所和监狱的人们


上个世纪的1983年,自上到下发动了一场“严打”刑事犯罪的运动。那场运动是建国以来一直到迄今为止运动规模不论从批捕人数还是批准死刑人数都是最多的一次。那时和运动沾上点边的人的感觉是大难临头,人人自危。事情经过了这麽多年那时的种种情景有事还会在头脑里清晰地浮现。我把那时记忆整理一下,呈现给大家。欢迎大家拍砖。

  

  运动才开始我们那一片头一个抓起来的就是我,天明不过宿就让在逮捕证上签名,然后给送到了看守所。自打进看守所的那一刻起,我立刻就感觉到这次运动的严重了。就像是社会上操儿八蛋的人的全给抓起来了似的,就连平时调皮捣蛋,发个噶、使个坏的小伙子也给网进来了。看守所里是一片肃杀景象,每个号里都有好几个、十好几个趟着镣戴着铐的死刑犯和就快判死刑的人。每当放茅时,镣铐拖地发出来瘆人的声响能连着响几个小时。每隔几天就有公判大会召开,每次都有几十名死刑犯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我认识的社会上的人大部分都抓进来了。严厉的程度绝对是超我的想象。我以前认识的有个叫张建威的,这次也被抓了进来。当法庭宣判他十五年徒刑时,他顺口说了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想这也就是句场面话,没成想立刻撤销原判决,几天后新的判决出来了,加进了意图打击报复的内容,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这一下,人们立刻清醒了,明白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专政,不是闹着玩的,结结实实的是小命没了。没有人敢在私下里胡说八道或者开开玩笑什么的了,从此以后,人人自危,朝不保夕是当年运动时人们的普遍感觉。

 

  号子里大炕上人挤人人挨着人,人根本不能平躺,只能侧身睡。晚上如果有人小解,想再躺回原地睡觉简直不可能。号长又踢又踹地好一番折腾才能让这个人插进去。人们倒是能睡的着,因为管理者白天用高度的紧张使每一个人犯的心里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到了规定的睡觉时间自然是躺下就疲倦地睡着了。这也是管理者的聪明才智的杰出体现。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除了号长和几个“站脚”的人以外,其他人的洗漱是没有必要的。整理内务后就被要求像军人那样肩背挺直地坐着,不敢稍动。稍有违反马上就被号长和他的手下拽出来跪到门后面一顿痛揍,或是被罚身子弯成九十度头扎在撒尿的茅缸里,双臂还得向后向上像飞翔的小鸟一样。尿臊味熏人欲呕。

 

  早饭时间到时,会有劳动号送来。永远都是一碗照得见人的棒子面粥和一个看上去不小,团起来有乒乓球般大小的窝头。午饭是白萝卜或者是大白菜切吧切吧放在开水立煮,最后加上把盐了事的菜汤,外加能捏成比乒乓球还小的馒头。这里你不得不佩服中国人的聪明才智。晚饭和早饭是同样的。如果你才进来不久,面对这样的饭菜肯定无法下咽,因为你肚子里还有油水。别急,一个星期后保证你总会觉得别人碗里的饭菜比你的多。我见到过有着硕大体型的汉子饿得请求蹲下一会儿,压迫一下自己的胃好减轻一点饥饿的痛苦。后来他得到了人人羡慕的清洗饭桶的活计,这样他就可以把根本就稀的剩不下什么的涮桶水灌进他可怜的大胃里。后来他在里面居然胖了,我还惊诧他是个另类,讨教于他,他惨然一笑,捋起衣袖,用手一按自己的手臂,粗壮的手臂上立时显现一个坑------他是浮肿。

 

  关押在看守所里的人一天里被允许放茅两次。第一次是早饭前后(因为挨着号放,号太多就吃和放混着了),第二次是晚饭后。人们排成队列报数后按号依次去出恭。你在外面的生理习惯在这里被改变了,如同你的人和你的思想。你会按管理者的要求一点一点被改变,不管你内心情愿或者不情愿。

 

  放茅回来后才进来的人就被检查背诵监规了。规定的时间里背不过的,就被加以刑法。松脱的小块床板成了打人的工具,挨打的人被命令脱下裤子弯腰撅起屁股挨揍,而且还警告挨打的人要是吃打不过哼出声来,板子要重新打过。挨过了打,可以延缓半天时间。如果晚上还背不过,板子继续伺候。背监规之外,还得教给你一些这里的规矩。比如当被干事叫到姓名时,你得在第一时间反应,大声喊“到!”然后不加思索地快步跑到干事面前迅速做出下蹲和把双手背到身后的动作。经过许多次的训练后,即便是狗也做不出比这里的人更快的动作来了。接着新人还要有一个科目是提审时如何向负责看守的武警战士打报告。当有负责你案子的干警提你时,看守所的干事会打开你号的门放你去提审,还要你套上一件印有醒目标志的号衣。穿好号衣后你得在离头上武警战士一定的距离向他打报告:报告班长,XX号XX人提审。如果记不住程序和嫌你声音小,他会让你报告下去而不让你出去。有的等着你回来后还冲到号子里狠揍你一顿。提审完后回来时还得要重复一遍那套程序。

 

(转自凯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