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到底需要不需要唱片?
----从韩红的新专辑《听我的声音》说起
江小鱼:文
认识韩红本人和她的声音,是从十多年前她的《雪域光芒》开始的,我当时称她为黑铁时代一个狂热、执迷的女音乐使徒。她的声音不是用来歌唱的,而是用来赞美的,高远、纯粹,饱含着历尽沧桑之后的大欢乐。
我喜欢韩红的声音,高音区重如泰山,低回处轻如鸿毛,音乐织体如此饱满,真乐器演奏强化了编曲对活泼生命的深邃理解。感觉韩红所有的音乐源头都和那片雪域最本真的情怀有关,一如格桑花的盛开,只有雪域最高处的苍鹰,才可能感受和拥抱这辽阔的花香。
这一次,在韩红的新专辑《听我的声音》中,除了《归来》依旧如《家乡》、《天路》那样承续“藏风”的优美旋律,一如既往走进圣洁的高原,以细腻的声音远离喧嚣直面内心之外,整张专辑呈现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多元化、国际化和电子化。
《听我的声音》是韩红蛰伏5年的新作,她除亲自参与词曲创作外,还邀请到芝加哥乐队、著名制作人凯斯•奥尔森、音乐鬼才金武林、吉他演奏家刘麟等。令人意外的是,80后的郭敬明也为专辑的多首作品填词。
对于韩红的此次“归来”,人们会有怎样别于以往的期待?当此整个唱片业处在历史最低谷的时刻,这内忧外患的境遇之下,唱片成为迄今唯一只赔钱、不赚钱的行业。韩红专辑在此一时刻的推出意味着什么?假如将她的新专辑当作振臂一呼的话,是否真给这个行业带来那么一点指望?还是依然无可救药?或不过回光返照,还是泛起些微涟漪之后重返更深的寂寥?
做为田震、那英渐行渐远之后的事实上的内地歌坛一姐,韩红新专辑所呈现的是否是中国流行音乐的本质?什么是韩红的音色中最重要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韩红是人民歌手,她的成长和精英无关,更和乐评人无关。中国内地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乐评人真正对音乐市场有过任何实质性的影响,绝大部分乐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懂音乐的人,他们对歌坛没有做过任何创造性、积极性的贡献。
韩红作为当下流行乐坛的“一姐”,意味着她必须走在其他女歌手的最前列,无论道德品质还是专业水准,亦应是时代趣味的领路人和行业美学的牵领者,她要么清醒如大地的牧羊人穿越低迷的音乐生存幽谷,要么比他人更象迷途的头羊牵领着大家走向更加黑暗的深渊。这些都可以是她和她新专辑的双刃剑。
在这个早已别指望可以摸着石头过河的年代,迷茫几乎是所有前行者必须面对的课题,即使和郭敬明这样的娱乐超市小天才相伴,也不意味着就可以迅速看到明天唱片的日出时刻。如果从惯性的角度倾听韩红的新作品,似乎并不存在“归来”的问题。她的音色和她本身独有的魅力依然活跃在当下的主流记忆中,构成其无可置疑的人民性。但很显然,韩红这张费时5年的专辑并不志在于此。
和以往相比,新专辑中融合了更多世界多元音乐文化,从60年代生人到90后都可以从中各取所需,找到自已熟悉的旋律,无论《听我的声音》、《擦肩而过》、《海神》、《那些日子》、《喜玛拉雅》等,风格跨度之大让人惊诧,彰显她更广阔而鲜为人知的自我。
尤其是韩红和郭敬明合作的两首作品更说明时代的变迁是如何不以精英的意志为转移,一个是歌坛长青树,一个是80后小偶像,无论身材、趣味、阅历和护肤方法都正好成反比的两个人如今将对生活和世界的态度通过歌唱融合在一起,展现了当下转型社会一切皆有可能的特有世相。郭敬明填词的《听我的声音》是批评选秀的,词的内容直接影射当年的超女,展示了他对生活充满悖论的态度,和韩红坚定的人声相对比,正好形成对当下最有趣的观照和还原。
时代的变化如此巨大,韩红的这张专辑亦是一个见证,她在五年前制作唱片的环境和五年后的今天已然是大地一片白茫茫,同一个世界的两个不同的梦想了。以前的社会是媚老,谁活得最老谁最火,现在是媚小,谁最小听谁的。话语权的庞大流失是以倒金字塔的畸型美学为表征和代价。郭敬明引领着一群戴牙套的酷跑少年,迅速占据着这个荒芜年代的风尚制高点,从青春盲流一跃成为时代奔流,卷走一切不合时宜的旧主流。
当我闭上眼睛再次倾听的时候,我的心境无悲无喜,那些依然打动我的东西在十年前已经被打动过我,没有更新的东西让我特别怦然心动。在这个人类历史上审美最畸形的年代,我只能说韩红的这张专辑是这个年代里为数几张正常的专辑,在这个不正常的时代我们能听到一张正常的唱片,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幸运了。她不需要创造什么,她很正常就已经了不起。那是我们这个乐坛很久没有听到的东西,从浮躁中抽身出来,抵达干净、澄澈和坚定。
除了中产阶级的高级汽车音响和牙套少女的非理性选秀收藏,就像当年朱文问人民需要不需要桑拿?现在的人民到底需要不需要唱片?整个唱片业何时才能不是一个悲壮、辛酸、乃至离当下越来越遥远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