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屋檐


  之前,总以为天是蓝的,海是绿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其实,再矫健的翅膀,也飞不过一条屋檐,再结实的鳍尾,也跃不上一条屋檐。而且,飞得高的鸟,落地的那一天,往往就是他的祭日。海阔了,鱼更不好跃。因为,海越阔,水越急。

  海越阔,水越急,鱼越少。然而,越稀少的东西,越珍贵,如宝石,美女,重权。

  所以,为了提高身价,为了抵达那个前生拟定的目标,为了跨越那个强加给自己的高度,我们往往一辈子都与自己过不去。

  一些自诩最有思想的人,常常想用自己的思想去改变世界。然而,真正改变世界的,却往往不是思想者。所谓的思想者,有时候,只是一个自作多情,或者迂腐可笑的看客,抑或,临时裁判。

  任何远见,都有一定的距离。凡人的远见,无非是替自己或者他人,寻求一方安逸的屋檐。

  安逸的屋檐,一般用权贵装修。

  不管怎样低矮粗糙的屋檐,只要镶上权贵,那屋檐下的门,深得如海。

  任何高昂的头颅,碰上低矮的屋檐,也不能不低下去。人在屋檐下啊!

  草包与英雄,本来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区别的是,屋檐水滴穿的不是石头,而是人心。一如屋檐看起来可以斩断阳光,其实,斩断的只是人们的视觉。

  也许,这是矮檐自忖。卓尔不群的大厦,世俗的目光,看不见他的屋檐,或许,淹没在红尘里的大厦,根本就没有屋檐。

  没有屋檐的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

  没有屋檐的世界,更多的时候,它是一面“哈哈镜”。

  当世界变成一面彻头彻尾的“哈哈镜”时,有人自以为是屋顶上的瓦,承受阳光雨露天经地义,遮蔽众生,那是他施舍给别人的恩泽。于是,他把自己当成一尊还未进入神龛的神,或者,自己本来就是神的化身。

  然而,也许,当岁月还未将沧海变为桑田,时间的大手,就已经掀开他的面具,他才蓦然发觉,自己只是一叶飘离了椽片的瓦,虽然堂皇得像一只空中飞翔的鹰,却永远失去了落脚的枝丫。

  也许,他先前疏忽了一个事实,撑起屋脊的是檩条,支撑屋檐的,也是檩条。只是,作为屋脊还是屋檐,除了自身的挺拔、结实以外,还有机缘。

  当机缘的屋檐挂满水珠或者冰棱时,有的人能看到水珠或冰棱后面艳丽的彩虹或晴明的春天的花朵;有的人,却只能看到一串无尽的烦恼和寒意。

  其实,人生就是一座房子,先天是地基,后天是砖瓦,毅力是支柱,智慧是墙体,用名誉和身份作门面,用奋斗和追求修建。

  其实,任何生命,除了金字塔,哪怕它只是一座平房,也必有一道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屋檐,或者漂亮,或者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