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支持。

 

 

真正让我想做这个选题，应该是去年夏天。

半年多以前，受台湾的“中华艺术财团法人基金会”与美国几所大学的汉学研究中心委托，我做了一个学术调研，即华中地区大学生（专指本、专科生，下文同）对于传统戏曲的关注程度，结果出来后，比我想象的还要令人失望，不但他们不爱看戏，甚至似乎几乎还不爱看书——但是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也只是觉得很模糊，但凭借多年训练出来的直觉，感觉出这所呈现出一系列的变化，或者说应该是退化足以说明了很多——目前以“九零后”以及“八五后”为主体的在读大学生，其阅读有了诸多的新特点与新问题。从那个夏天开始，我决定对当代大学生的阅读做一个初步的调研，但因为诸多事情耽搁，事情只做了一半，就放下了。

直至今年初，接到了《中国图书商报》编辑谢迪南小姐的邀请。对于大学生阅读状况的调查分析这个我们俩共同面对的学术课题，我欣然接受。就我本人来说，这个选题我有着先天然的各方面优势与条件，首先，我曾有高校中文系的教学经验，所教授的学生层次遍及自考、成教、专科与本科，对于大学生阅读这一块，我本身不陌生；其次，我的硕士就读于中国传媒大学，对于出版传播的学术理论，我也较为熟悉，而且在《出版广角》、《中国图书评论》、《中国图书商报》与《人大复印资料·新闻与传播卷》等出版专业内刊物上，我曾就当代阅读问题发表了较多的学术论文，去年本人在台湾出版的《中国当代文学发展三十年》也让我对于当代阅读有了较为系统的认识；最后，自2003年以来，我本人也出版了散文集、长篇小说多部，并参与、主编了部分畅销书与文学专著。无论是业界还是学界，无论是经验还是理论，我都颇为熟悉且热爱，正因为此，促使了我决定接受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极有意义的学术工作。

“青少年永远是图书购买的主流”——正如特里·伊格尔顿所言，对当代大学生阅读的调查，实际上所反映的，恰恰是对当代中国阅读状态的管窥，不了解当代大学生阅读，则无以了解当代中国的阅读情况。在这个电子传媒发达、意识形态多元、信息资讯爆炸的读图时代，“阅读”与“大学生”共同构成了一对有着特别含义但又被一定语境所局限的词汇——在调查之前，一系列问题困扰着我，当代大学生读什么？他们怎么读？他们和之前的大学生阅读有什么区别？他们对“阅读”是一个什么样的认识？

带着诸多的疑问，本人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结合之前的调查报告，针对当代中国大学生的阅读状况做了一个问卷调查，结果确实令人有些意料之外。当然，在这里我并无意要耸人听闻，也无意要颠覆大家既成的认识，我只是想把最真实的数据与最客观的分析呈现给大家——无论是学界还是业界，我相信对于这些来自于第一手的东西都是最感兴趣，也是认为较有参考意义的。不管怎样，这些数据既可以指导市场，也可以重新厘清某些学术观点与理论框架，至于具体的意义究竟在何处，恐怕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整个调查一共历时二十三天，获得了湖北师范学院、浙江师范大学、大连大学、云南大学、茂名学院、湖南师范大学、中国传媒大学、延边大学、三亚学院、福州大学、扬州大学、吉利大学、南京大学、西南民族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内蒙古工业大学、浙江传媒学院与山西晋中学院等高校老师、学生会与部分同学的支持与响应。这些学校部分中文系、新闻系的同学为本调查的整理与梳理提供了无私的支持，特别他们牺牲了春节时的假期，如此付出，确实令人感动。

本次共有来自全国十八所大学的三百零六位同学接受了调查问卷，为了分布均匀，每所学校抽样十七个同学（因为我国目前的高等教育学科建制共分十二个一级学科，而专本科的培养层次又分为自考、成教、本科、专科与网络教育，这样可保证至少不同层次、不同专业的同学都有被调查的机会）。从地域上看，采集样本分布北京、湖北、上海、浙江、辽宁、上海、云南、广东、湖南、吉林、海南、福建、江苏、四川、内蒙古与山西十五个省级行政区域，为华北、西北、华南、西南、东南等地散状分布；从性别上看，其中男生为一百三十八名，女生为一百六十八名，男女比为一比零点八二，基本与目前国内大学生男女比例相符；从年龄上看，最小年龄为十六岁，最大年龄为二十三岁，平均年龄为二十一岁，符合目前国内大学生就读的平均年龄；最后，就受访学校而言，涵盖了国内的“985院校”、“211综合类院校”、“211专业类院校”、“一般省属本科”、“三类本科”与“民办院校（含自考、专科）”等全部层次。

本次调查发出问卷三百零六份（不含为比较需要而去调查的老师及学生家长），其中打印问卷一百二十份，电子文档一百八十六份，最终回收有效问卷三百份，有效率百分之九十八，较为均匀地分布在全国各个片区与各大学的各个专业，与全国目前大学在各大片区专业分布比率基本持平，具有效性（参见图一），其中六份问卷有三份是属于违规填涂或字迹无法识别，另外有三位同学没有上交问卷，总体状况很令人满意，这既体现了当代大学生对于自身问题关注与对公共事业的极大热情，也为本次调查问卷数据的可靠提供了保证。

这次调查的两大核心问题是，“怎么读”和“读什么”，笔者拟从购买渠道、购买类型、阅读方式、阅读喜好与对于“阅读”的认识等四大方面来分析所获得的数据，力求在真实的数据上，做到分析客观，立论科学、结论可靠。

 

               本次调查有效问卷全国地区与专业分布（图一）

 

 

浙江师范大学数学系的大三学生小胡是福建南坪人，他喜欢买书，已经拿了连续三年的校一级奖学金。他自从福建去了浙江金华读书以后，在室友们的帮助下，学会了上网买书，三年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在卓越、当当等购书网站买了一万多元的书。

“以前我家在南坪市下属光泽县的一个小镇旁的村子里，快递公司都不到那里。”小胡直言不讳自己来自于农村，“那个时候读书也要求紧，再加上快递业不发达，根本不敢想买闲书还往家里邮寄。现在来了金华，这里是小商品集散地，快递公司很发达，我们买书也很方便，很多书店不但有折扣，而且免快递了，多好。”

与小胡类似，浙江师范大学有好几位大学生都是依赖“快递加网购”的模式买书的，与小胡同寝室的室友，来自浙江温州的小马说，“一进大学，就给你办信用卡，我们都学会了网购，到时候还款，根本没有犯罪感。”

“每天都有当当快递员拉着一大箱子书，然后挨个打电话，和我们都混熟了。”小胡告诉我。因为大学都建在城市或是大学城里，快递都到；且大学生办信用卡成风；再加上大家都有大量的时间上网——这三点促成了当当、卓越在大学校园里所拥有的大量生意。

根据笔者的调查问卷显示，百分之九十一的大学生喜欢网上购书，其实这与当代大学生的生存状态也有着密切联系。“宅男宅女”之风盛行，大城市繁重的交通与拥挤的街市增加了学生们的购物时间与购物成本，再加上一般书店都很少有打折的，越来越享受“速食”或是“快餐”的当代青年，网上购书送货上门，何乐而不为？“快递加信用卡”这种新消费方式，不但适合当代大学生的购买心理，也是近年来在青年中勃兴的新模式。根据有关部门的数据统计，与二零零七年相比，三年的时间我国快递业营业额因为网购而迅速增长了近二十倍。

在我们的调查问卷中，就“你上网买书吗？”这一问题，回答“几乎都是”的占了百分之三十八，回答“经常”的占了百分之四十一，回答“时常”的占了百分之十二，回答“从不”和“偶尔”的仅有百分之九。数据说明，喜欢在网上购书的占到了百分之九十一（参见图二），这个数字让笔者都很吃惊，但是，另外一个调查结果也颇让笔者舒心。“你时常购买盗版吗？”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选择“没有”，其中每一个选“几乎都是（网上购书）”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没有”——网上购书的普及，同时也带动了对于盗版的打击。

 

           当代大学生在网上购书百分比（图二）

或许，三亚学院旅游管理专业大二学生梁思颖的话很有启发，“我们学校里面的书店一年换了三个老板，现在我们连英语四六级辅导资料都在网上买了，书店去的少了。不过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还是常去书店，因为我年龄不够，不但没有足够的经济来源，而且不能办信用卡，再加上读书紧迫，也没时间上网，现在什么都齐全了，网上买书，还是真方便。”

 

 

如果不是这些数据，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但是事实就在眼前，我们不得不相信。是的，在“蚁族”与“蜗居”的严峻现实下——“三流本科考研，二流本科考碗，一流本科考托”几乎成了当代大学生面对的共同问题。

“我去年买了一千多块的资料！吓人吧！”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学生小文告诉我，她来自河南开封，我不相信，她指着书架上的书给我看，“这是胡敏的雅思，这是新东方的GRE，这里还有领航的托福……”整个书柜满满当当，桌子上还摆满了写的密密麻麻的卷子。

与小文同寝室的另一个女生小田则是来自吉林四平，她也是“考托”大军的一员，她们都想去美国的南加州大学或纽约大学攻读电影专业，“广院每年都有出国的，但是不考托怎么出去啊。现在考托还要抢报名帐号，哪里还有时间看闲书？”小田说。

根据笔者的调查问卷，“你购买的书中哪一种占最大比例？”选择“教辅”的有一百五十人，正好占到了百分之五十，选择“文学与艺术”的只占到了百分之二十八，选择“文化”的占到了百分之二十，选择“生活”的只有百分之二（参见图三）。

 

    当代大学生图书购买类型（图三）

笔者随即电话访问了茂名学院中文专业大三的男生小超，这个一九八八年出生的大男生有着广东男生特有的腼腆，“我的学校不是太好专业就业也不好，所以我准备考中山大学新闻系的研究生。”小超说，但是他因为跨专业购买的专业考研辅导书、各种英语辅导书以及政治参考书，“连快递员都认识我了，我每个礼拜都要买一本书或是一套卷子，要不肯定考不上。”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对于郭敬明、蔡骏等青春文学作家，选择“十分关注以及喜欢”的只有百分之十，曾经一度“吸金无数”的青春文学似乎成了明日黄花，在越来越严峻的形势面前，大学生们开始选择了更现实的阅读方式，“看看专业书，也还不是读书嘛。”小超告诉我。

就单次购书的金额来说，这个数字也是很不可思议的，“只要需要，无所谓”的占到百分之四十的相对大多数，传媒大学的小文告诉我，“考托几千块钱的报名费都出去了，还在乎买书的钱？”甚至连家境不是很宽裕的小超也时常去“孔夫子旧书网”买书，“我的考研参考书都是旧书，只有这里才有卖的。现在不花点钱买书，等到你在考场上挠头可就麻烦了。”

藏书对于大多数当代大学生来说，都是一个颇为遥远也很奢侈的词汇，“你个人有多少本藏书？”选择八百册以上的，仅有两人，无法构成考察对象，“一百册以下”有两百四十二人，的占到了百分之八十多（见图四）。这让我想到了《江泽民传》中说的一句话，大学生的钱是很有限的，他们一旦用钱买了书，就没钱吃饭了。

当代大学生藏书调查图表（图四）

 

或许，西南民族大学法学院大二的学生赵黎黎所说的话更能说明问题，学法律的她说话很有条理，也很深刻，“我从一进校开始就开始准备司考与公务员两大考试，周末到处听课，这方面的书我买的真不少，我并不认为大学里是天堂，或许几年前是，几年后也是，但是我们这一代人不是，你去看看招聘会上的人，你就知道‘蚁族’的悲哀，如果现在不努力，以后我们拿什么去和别人竞争？”

 

 

在采访之前，一位香港浸会大学的传播学博士告诉我，现在的当代大学生都喜欢网上阅读、手机阅读或是电子图书阅读，已经不再流行纸质图书了。

我不相信他的观点，因为学过传播学的人都知道，纸质图书也好，电子图书也好，其差异在于传播载体的不同，各自具备不同的传播优势，谁也无法替代谁，就像电视不能替代电影，互联网不能替代报纸一样。最后的数据证明，我是正确的。

“我喜欢拿着书看，从小养成的习惯。”内蒙古工业大学的藏族学生更藏扎西说，他出生于一九九零年，来自于西藏自治区的那曲，说话带有藏族男生特有的豪爽与幽默感，“我不喜欢拿着手机看书，太累了。眼睛看久了会花，会流眼泪，你知道那很难受的，万一看到一半没电了，那更糟糕。”

据调查，在“你平时怎么看书”这一选项中，选择“纸质图书”的有两百零九人，占到了百分之七十，选择“纸质与其他各一半”的有百分之十三，选择“只在电脑上看书的”占到了百分之十，选择“手机或阅读器”的占到了百分之七（见图五）。

 

                     大学生阅读形式调查图表（图五）

 

除了那些以教辅为主要购买对象的“考族”之外——他们几乎必须要依靠纸质图书，因为上网做试卷一是没法专心，二是不便于做笔记。其他对文学感兴趣的学生，对于纸质图书也格外青睐。

笔者在调查问卷中发现了一位张姓女生，在扬州大学英语系读大二，来自江苏盐城，她在“你购买的书中哪一种占最大比例？”中选择的是“文学与艺术”，据笔者电话采访，她的职业取向是成为一名英语老师，因为英语专业学生考研要么考二外要么跨专业，出国了等于没专业，考公务员又受到了诸多限制，她很幸运地在大学里没成为一名“考族”，热爱文学与艺术的她，购买了很多文学与艺术类的书。她所选择的是“纸质图书”。

“我选择纸质图书的原因很简单，晚上睡觉时可以看，车上可以看，拿在手上感觉也很好。”但是她并不排斥电子阅读，“有时候我也选择手机阅读，但是读了一半，短信来了，电话来了，很不方便，手机毕竟是通讯工具，长期拿在手上，辐射也大。至于电脑阅读，我总不至于背着笔记本满街跑吧。”

在调查问卷中，就“你是否拥有专业阅读器”这个问题，回答“没有”的，占到了百分之九十，只有百分之十的人选择“有”。可以这样说，阅读器并未在当代大学生中普及开来。

福州大学图书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师告诉我，学生宁愿来图书馆借书，都不愿意在网上下载电子书。书生、中文在线与超星等电子书都与福州大学图书馆有合作，学生在寝室足不出户就可下载免费的电子书，而且新浪网的“爱问”也提供了相当多的免费电子书下载，但是据这位老师的统计，学生使用超星等电子图书馆的时候很少，“往往不到十个人同时在线，这足以说明，电子图书馆的普及，仍是一个任重道远的事情。”

 

 

笔者一直在关注出版界最为前沿的新动向，譬如前些年的“博客出版”，笔者作为较早研究该问题的学者，曾在学界、业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近年来，随着“手机阅读”的勃兴，这个问题亦成为学界与业界共同关注的大问题。

但值得一提的是，手机阅读这个新兴的阅读形式，在当代大学生阅读形式中，却处于一种尴尬的地位——大家都知道手机阅读，并且都尝试过手机阅读，但却未进入到阅读主流，或者说，手机阅读现在根本无法替代纸质阅读，手机阅读只是大家在地铁里、公交上或是课堂上看书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而且随着环保意识的增加，手机的辐射性、光线对眼睛的刺激性，导致了较多的学生并不十分青睐手机阅读。

“我一般更喜欢纸质阅读，手机阅读我只是弄一些笑话啊，网络短小说啊之类的东西，在室外比如坐公交的时候看。”山西晋中学院英语系的大三学生小卢告诉我，“手机阅读方便倒是方便，但是我们更喜欢用手机上网、聊飞信或QQ，以及听歌。这样一来，用手机看书就不方便了。”

“手机”作为一个多媒体终端，有着便携性、快速性与多元性等特征，可以打电话、发短信、上网、打游戏，看书，听歌甚至还能看电影，随着3G技术的普及，对新生技术感兴趣的大学生们，越来越青睐于手机的电影、上网等新功能，至于用手机看书，他们只是觉得这是在户外阅读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用手机“读什么”也是一个新出现的问题，除了小卢青睐的“轻阅读”之外，短小的言情故事、悬疑故事也成了“手机阅读族”们的热爱，但是就目前而言，采用这种阅读形式的人数并不是特别多，在整个统计中，“你是否热爱手机阅读”的，选择“热爱”的才占到了百分之二十八，选择“还行”的占到了百分之三十五，选择“一般”的占到了百分之十五，，选择“不喜欢”的占到了百分之二十二，喜欢手机阅读的学生，并不占优势。

笔者曾就“读什么”回访了这百分之二十八的被受访者，选择“言情短篇小说”的占到了百分之四十，选择“恐怖悬疑”的占到了百分之二十五，选择“笑话”的占到了百分之十，选择“学习与专业（如背单词）”的，占到了百分之二十五（见图六）。

 

 

 

 

 

 

当代大学生手机阅读内容分析（图六）

 

 

“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选择手机阅读。”浙江师范大学教育学专业大三学生小怡告诉我，来自杭州的她是一个很时尚的女孩，喜欢飞轮海乐队，喜欢曾轶可，还喜欢美剧，但是她并不是很喜欢手机阅读，“我常常看到一半，电话来了，或是没电了，要么有时候在公共场合又怕手机被偷，所以手机阅读很方便，但也很受限制。”

有一点在这里笔者需要说明，日本一直是中国近百年来“现代性”的学习者，包括博客出版与手机阅读，亦不例外，但笔者曾系统地比较过中日两国出版业的共同之处，从2004年开始，日本目前作为“手机读者”拥有量最大的国家，为什么？因为日本在之前拥有近六十年的“口袋本”出版文化与近八十年的“地铁新干线”的城市文化，这导致了日本在短期内能迅速过渡到“手机阅读”的大国，中国在之前本身并不具备这两大文化特质，所以说，在当代大学生里，对于“手机阅读”的培育，任重而道远。

著名传播学者、中国传媒大学博士生导师周靖波教授一语道破为什么手机阅读在当代大学生中“不走俏”的原因。作为访问过德国、英国等诸多国家的知名传播学者，周靖波教授还兼任中国传媒大学图书馆的馆长。所以，无论对于出版学界，还是业界，他都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与体会。周教授告诉笔者，“大学是书籍比较集中的地方，图书馆和网上购书都很方便，他们不缺书，手机阅读一般适合公司里每天挤地铁的小白领，这才是手机阅读开发商应该关注的市场对象。”他还认为，“当代大学生从小受的阅读培养是纸质阅读，现在忽然改过来，从传播学的角度看，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说，手机阅读永远无法取代纸质阅读，两者在阅读方式与阅读快感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个调查问卷有些特殊，笔者挑出了一百五十名“你购买的书中哪一种占最大比例？”中不选择“教辅”的，其中选择“文学与艺术”的只占到了百分之二十八，选择“文化”的占到了百分之二十，选择“生活”的只有百分之二。笔者又重新给他们发了问卷，回收问卷全部有效。

问卷上只有一个问题：抛弃买书的比例不谈，你最喜欢哪种阅读？

因为笔者深知，“买书”与“喜好”是两回事，有的学生因为专业需要（如做论文，如考研等等），不得不去买中文系的必读书，或许他并不喜欢这类读物，抛弃专业，抛弃需要，纯粹只谈自己的个人喜好。

问卷拿到手，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选择“文化类阅读”，百分之十的学生选择“青春文学或悬疑言情文学（简称青春文学）”，百分之十的学生选择“军事战争体育或美容购物旅游”（简称军事战争）（参见图七）。

 

当代大学生买书喜好调查（图七）

 

我这三个选项是刻意设置的，或者说本身有着刻意性，从考试学来说，这叫“排他性选择”，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学生不喜欢看似流行的“青春文学”、“悬疑文学”或那些看似畅销的“军事”、“美容”书籍。若是直接问“最不喜欢哪类作品”，一般受访者很难说实话。

“我一眼看到文化类，就想到了易中天和于丹，还有钱文忠，安意如。”延边大学计算机系一位邵姓男生告诉我，“我喜欢文化类的东西，现在文化热，我看确实很有意义，以前我们对历史，对论语，对诗词关注的太少，这是民族的精髓，是国粹，必须要好好保留下来。”

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贵州电视台的“问道”、凤凰卫视中文台的“景行长安街”，以及梁文道、许子东、易中天等“媒体知识分子”的火爆，带动了大学校园里的“讲座热”，据大连大学一位赵姓同学在电话回访时告诉我，当同学们得知梁文道要去做讲座时，几乎宿舍里人手一本梁文道的书，要么翻翻，多半是拿到现场给梁文道签名用。

“《蚁族》是我现在最喜欢看的一本书”，湖北师范学院大四女生小琛告诉我，她来自湖北黄石的知识分子家庭，“青春文学太虚假了，八零后活在战场上，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卿卿我我？”她直言不讳自己在实习、求职的道路上遇到的不顺心，“《蚁族》这本书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写得太真实，太让我有感触了，事实就是这样的，让我们获得共鸣的才是好作品嘛。”

大学生中的“青春文学”退潮，带来的“文化热”从某个侧面也说明了大家的成长，这实际上与二十年前朦胧诗“让位”给余秋雨一样，代表着一代人阅读上的成熟。

“我读高中时喜欢青春文学，现在不喜欢了，我妹妹现在还喜欢，但是我相信，等她读了大学，也会喜欢钱文忠老师的书，也会喜欢余秋雨先生的书。”北京吉利大学文化经济学院自考班大一学生张蕾告诉笔者，来自文化名城陕西汉中的她一语道破文化类的图书为何会在大学校园里悄然而“热”，“读一本书好书会使人受益，我认为要么读名著，要么读文化类的书。”

 

 

尽管是为出版业的学界和业界做调查，但是我不得不面对最客观的数字，哪怕这个数字让人不是那么的舒服。

在我收回的有效问卷中，最后一个问题是颇为开放性的。“你第一直觉，认为‘阅读’这个词的含义是什么？”

我设的固定选项有四个，另外还有一个可以自我补充，算是有五个。第一个是“读书”，仅有百分之五的人选择，第二个是“包括报刊、杂志”占到百分之二十八（图内简称“报刊”），第三个是“包括报刊杂志甚至电视、互联网与广播”（图内简称“电视”），占到百分之三十，最有一个选项则是“包括上述一切再加上讲座、人际交流以及课堂”（图内简称“一切”），这个选项占到了三十七，属于相对多数（参见图八）。

                           当代大学生阅读认识调查（图八）

 

 

同样的问卷，我试着把这份问卷给了三十一位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高校老师，答案是截然相反的，选择“读书”的占到了百分之八十八，选择“包括报刊、杂志”的占到了百分之七，只有剩下不到百分之三的人选择其他的两项。

一代人的阅读观变化，所带来的必定是出版业结构、出版内涵的变化，特别是在“你喜欢看书还是看杂志”这个问题上，几乎有百分之四十五的学生选择“看杂志”，同样在阅读这个层面上，如何争取更多的大学生读者？图书出版业向期刊杂志业又该学习什么？

“读书只是一部分，我更倾向于读杂志。”来自云南大学民族学专业的学生小孙在调查表上写了这么一句话，我电话回访他，家乡云南蒙自的他认为，书里的东西比较陈旧，比较保守，还是杂志里的东西精彩，《南风窗》、《凤凰周刊》他每期都买，他特别喜欢贺卫方这些学者的评论。“这些切中时弊的话很痛快，你在书里是看不到的。”

同样，来自南京大学中文系大四的学生小鲍也是一个“杂志爱好者”，他在网上的名字叫“燃烧的萨特”，时常写一些很精彩的博文，在一些论坛里拥有一大批拥趸，他已经报考了本校哲学系的研究生，正在等录取结果，“我看书，买了很多书，但是我也看杂志。”据小鲍透露，他是《书城》、《读书》、《书屋》、《随笔》与《万象》这五种杂志多年的老订户。“这些文字有一种凌厉的快感，你在书里是感受不到的。”

杂志的体系性，报纸的时效性，电视、广播的即时性，互联网的互动性，这些特性都是“书”这个媒介不曾有的，书人类传播史上最早的信息载体之一，而后者都是在晚近时候依次出现的。无论是读书人，还是写书人、教书人，或是出书人，都要面临这样一个几乎共同的问题——“书”作为一个古老而又现代的命题，如何在当下这个资讯爆炸的全球化时代叩询古今，反思历史，问卜未来？

在所有的受访问卷中，有张问卷是最具个性的问卷之一，答卷者是浙江传媒学院播音主持专业学生小惜，她是一名来自广东梅州的女生，对于我的问题“你看书还是喜欢看杂志”，她没有做选择，也没有留联系方式，只是写了这样一段话，笔者照此摘录如下：

“读书也好，看杂志也好，在本质上没有区别，当看杂志上瘾的时候，我会忘记还需要看书，每个月等一样东西出来的时候，那种期盼的快感不是买书能感觉到的，你永远不指导下一期是什么，仿佛是在与从未谋面的网友约会一般。如果说书是妻子的话，杂志必定是伴随我一生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