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事业的现代基础

　　

　　慈善捐赠等类型的慈善行为，性质上完全出于每个社会主体的自身意愿。因而，无论个人或其他类型的社会主体如企业或非商品生产单位，是否做慈善、以什么形式做慈善、捐赠多少数量的钱物，都是正当的、无可非议的事。但是，如果从全社会整体讲，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现今人们至少无法否定，慈善事业在现代社会的重要性。所以，假若某个巨有钱人，自己不愿意做慈善，就本人而言是其应有的权利，本不必再找什么理由——个人目前还无此打算就是直接的正当的理由。也因此，既毫无必要叉开话题，例如，说什么现在中国的慈善制度不行，不知道捐赠的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因而自己不作慈善捐赠；或者说什么为社会创造效益就是慈善之类。更绝无理由几乎要否定慈善捐赠本身，认为慈善捐赠就无必要之类。一些人之所以这样讲，其实是因自己不作慈善捐赠进而否定当今中国大陆的慈善事业，却又心虚，并且对别的一些真心搞慈善的高尚人士心生妒意。

　　我们现在重点分析，现代社会慈善事业的客观基础在那里。首先，人们由当今世界上发达国家的现实可知，社会经济越发达，出于真心的慈善捐赠，无论绝对量还是相对量都有快速增大趋势。而且这与社会制度的差别，几乎没有什么重要关系。这个十分明显的而且是持久性的客观事实，必定有其内在的原因。而不可能是偶然性的、难以解释的事情。

　　我们来分析实际例子。美国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对慈善事业的热情众所周知。自从他辞去微软的首席软件设计师一职，并不再参与微软的管理事务后，几乎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慈善事业上，个人极庞大的资产的绝大部分都以捐赠给专门的基金会的形式，献给了慈善事业。

　　一些人会说，这是因为在西方国家，慈善捐赠可以合法地避税。确实，慈善捐赠部分不用交纳所得税，类似地，在中国也可以在企业财务上税前列支。但是很明白，企业或股东要拿出大笔资金做慈善，前提是他的企业要真正赚到钱。慈善捐赠者以免税方式得到的转用于慈善的资金，只是他必须实际支出的数额更大的总的慈善捐赠资金中的一个较小部分。不然的话，中国大陆一些以企业家自居的聪明人，怎会不知道捞取现成可得的好名誉；也不会有名列中国大陆富豪前茅者，却故意偷换概念，把搞好企业与作慈善捐赠对立起来；甚至发狠说，因为不知道慈善捐赠的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不作慈善捐赠；似乎慈善捐赠者反而不对，不作慈善捐赠才对。

　　回到主题。比尔·盖茨自然也不是把全部个人资产都捐出来。不仅对于比尔·盖茨自己如此，对于他的家庭同样如此。这就要说到当今世界人数日益增加的有数量庞大个人资产而主动频频捐赠巨额善款者的整体打算。对于自己的子女，美国人信奉的是由子女在社会实践中、在奋斗中成长起来。当然，作父母的在可能的前提下，会给子女以切实的支持。但是，假如在当今美国的条件下，给了自己要搞实业的子女几千万甚至上亿美元，却依然无法由子女自己独立闯出事业来，那么，再给几十亿、上百亿美元又有什么用呢？这也正是那些身拥庞大资产的企业家，将自己的大部分资产捐赠给慈善事业的最重要原因。而高明的大慈善家们的此种观点，反映了现当代社会自然的发展趋势的一个重要方面。

　　当然，如果成功的大企业家的有的子女，种种条件和机遇表明他有经商才能，有较大可能管理好父辈创办起来的重要企业，给以实践的机会也是很好的事。现今中国大陆已经成功接手父辈创办企业的“富二代”的一些人就是如此。但是同样十分明白，并非父辈成功搞企业的“富二代”，个个都适合经商。这又表明了，当今中国的私有企业，几乎普遍子承父业，是对后一辈中那些实际上并不愿意经商者的极不尊重。最终也将有形无形地损害自己和家庭的切身利益。

　　本来这就是很明白的事：并非人人都把自己的择业目标定于当企业家或经商者。经商才能决非是人人都具有的长处，更不是高于其他才能的特殊才能。除了成功经商办企业或搞投资，还有多少人希望成为受人尊重的成功的专业人士、成为众多非经济领域的杰出人士。而对这一类的人生职业和目标选择，巨量资金并不是事业成功的必须条件，相反地，倒很有可能成为物质的或精神的重大负面因素。这至少已经证明：当社会生产与社会生活发展到相当高程度的时候，成功的投资人或企业家的庞大资产继续如同过去那样几乎全部遗留给子女（家庭），就是从这些巨富家庭成员自身的利益着眼，也并不明智了。自然同样不是社会进步的一般趋势了。以比尔·盖茨为例，他就表示，将只留几百万美元给他的三个孩子。

　　这也从社会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基础层面表明了，为什么随着社会经济层次的快速提高，全社会志愿做慈善的人愈来愈多，全社会每年新积聚的和累计积聚的慈善资金总额愈来愈庞大。

　　其次，同样十分重要的是，随着现代社会生产水平和社会生活的迅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人真心地投身于社会公益事业。而慈善事业是社会公益事业的一个十分重要方面。因为社会的发展造就了这样的基础性条件。

　　至于捐赠者力所能及的付出，使种种主客观原因造成一部分短期内几乎无希望走出困境的人，因慈善者之助而得到缓解；或者着力于解决一些重大社会困难问题，这些是人们所熟知的。慈善救助的这一基本功能，在各历史时代是类似的。

　　慈善资金是一种特殊的社会公共资金。大致而言，当代的慈善资金有两大类型。一类是无稳固来源的一次性捐赠并支出的慈善资金。这也是较早期的慈善捐赠的运作方式。另一种类型是，捐赠的数量相当可观以至数量庞大的慈善资金以投资方式存在和运行，通常每年直接用于慈善支出的只是投资收益部分。当今社会，以后一种方式存在和运用的慈善资金数量日益庞大。慈善资金的投资，既可以采取较稳健的投资策略，也可以采取一般的工商企业的股本投资形式。以比尔·盖茨掌控的基金会为例，因为比尔·盖茨在微软的股份就是其个人捐赠给该基金会的主要资产，所以这就是该基金会的主要投资方式。当今世界，以此种方式投资的慈善资金总量实际是非常庞大的。这也从一个特殊的侧面表明了，社会的公共资金可以有效地采取企业化方式经营。

　　至于慈善事业的社会制度、现代形式的慈善资金的严格的社会监督和管理、对由公众捐赠的慈善资金高度透明化控制管理等问题，自然都是十分重要的。对此，需要的是持久不懈的实践。在实践中，不断地改正和废除有损于公众利益的成分，拟订或完善适应社会发展的新的规则。

　　2010-10-25

　　附记：

　　昨天看到世界新首富埃卢针对盖茨、巴菲特慈善举动所作的评论。先引在下面：北京时间10月30日上午消息，据国外媒体报道，世界首富、墨西哥电信大亨卡洛斯·斯利姆·埃卢(Carlos Slim Helu)表示，“我欣赏盖茨创建了微软，以及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创建了苹果。”他认为，捐出财富“是一个有趣的想法，但无助于解决任何问题”。埃卢表示：“他们因此获得减税，但实际上每年只有5%的资金用于慈善。如果他们筹集到3000亿美元，那么每年只会使用150亿美元。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埃卢是在纽约发表讲话时做出这番表态的。他同时表示：“将你的全部资源和全部经验用于工作非常重要。很多问题都可以通过商业活动和开发来解决。”他以自己拥有的一家基建公司为例，并表示：“我们竞标项目，这是我们开发国家的方式。你需要投资工厂和实验室。这是我生命中的挑战，去帮助我的国家改变。慈善不能挽救贫穷。过去许多年中，已有很多钱被用于慈善，达到上万亿美元。”

　　我以为，埃卢自己是否作慈善捐赠，完全是他个人的权利，他本不必再为此申述什么理由。但他据以否定慈善捐赠的理由实在说不过去，倒与中国大陆名列富豪前茅者否定慈善捐赠的理由几乎完全相同。

　　很明白，埃卢提到的盖茨等人“如果他们筹集到3000亿美元，那么每年只会使用150亿美元”，是指盖茨等人捐出的一部分净资产，及这些捐赠资产运用后的营利作慈善支出的金额。例如，盖茨将个人在微软的股份捐赠给基金会，这些捐赠股份每年红利回报的很大部分作慈善支出，就是如此。3000亿美元如果每年能有百分之五稳定的慈善支出比例，实在不能算低了。要知道，这将是长期地每年均衡支出的善款。莫非埃卢是要求盖茨将个人在微软价值几百亿美元的股份全都卖掉，所得资金作一次性慈善用途？要求筹集到的3000亿美元捐赠资金也作同样处置？另一方面，埃卢声称他自己“我们竞标项目……你需要投资工厂和实验室。这是我生命中的挑战……过去许多年中，已有很多钱被用于慈善，达到上万亿美元。”难道盖茨作为主要股东的微软，多年的营业额不是同样上万亿美元？但是，无论盖茨还是埃卢，再成功的企业的营业额怎能等同于慈善捐赠资金？如果埃卢“很多钱被用于慈善，达到上万亿美元”是真的，那他早就是超过当今世上已知的大慈善家捐赠额上百倍的第一号慈善家了。

　　201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