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永远守候的《辞海》


袁跃兴


      大凡文化人、读书人,都应该有几本工具书,譬如《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辞海》等等之类的工具书,它们不仅是我们识字启蒙的途径,获取文化知识的来源,更是我们了解历史、留驻文化记忆、洞知天下宇宙的一个窗口。
    像别的读书人一样,我也有一套上下两册《辞海》。20多年来,这套《辞海》已经印满岁月的痕迹,封面装饰是用纸压制而成的合成纸,富有书卷气质且手感极佳。但随着我长期反复地使用、摩挲,“辞海”两个大字已有些模糊,好在丝织品制作的书脊,仍然紧密地连缀着书体,而它上面的两个“辞海”烫金大字,金色光芒仍未黯淡……
    说到我对这套《辞海》的感受,使我很自然地想到英国散文、随笔和读书大家兰姆在表达他对阅读的感情时说的一段话:哪些书对阅读者来说是亲切有味,让人充满回忆的?书的样子稍有破损,略带卷边儿为佳,只要他没有因为爱洁成癖,一本厚重的书,那污损的书页,残破的封皮,以及书上的气味儿,该是多么富有吸引力啊!它表明着一个阅读者的拇指曾经伴随着喜悦的心情翻弄过这些书页……
    是的,这种对书的热爱、亲近、亲和与感慨,应该说描述的正是此时我对待这套《辞海》的心情和经验。我的这套《辞海》,不仅有我长期翻阅的痕迹,书页当中也有我过去所记下的一些标记、标注,更留下了我的气息,这些特征,当然不是书本的,但它却因此成了我的过去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我现在读书生活的一部分——因为它现在还在我的身边,我还常常翻阅这套《辞海》。也是因为这种亲近、亲和,我好像已经把它拟人化了,看作是不断给予我精神营养的“大师”,我敬重的一位智者,对我的一位教育者,甚至是我的一位博学多才、无不周知的知己。
    字典也好,辞书或辞海之类的书也罢,其实,是人类为了避免人类历史连续性的断裂,审慎把握记忆而发明的一种文化记忆工具,是一种既丰富又易于记忆的工具,蕴涵着人类的智慧、思想和精神,它通过纯粹的知识和文化记录,告诉我们人类的历史,我们的自身的起源……这些字典、辞书或辞海,不只是一种文化与历史的记忆,就是它们本身的编撰过程、诞生过程,也是充满着让人着迷的记忆和一个个动人的故事的。至今对世界文化影响深远的,被看作是人类意志与文明的一大奇迹的 《牛津大辞典》,据说它的成书过程耗时70年,有数千人参与……所以,当我们抚摩或者翻阅一部厚重、深邃和博大的字典或辞海那一张张书页时,人类的历史、智慧和财富,握于我们的手端,通过它们让我们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这怎不让我们无限感慨油然而生……
    最近,看到《文汇报》上的一篇介绍《辞海》编纂情况的文化报道,让我了解了更多关于《辞海》以及《辞海》编纂者的故事。已经90岁高龄被誉为最年长的老 “《辞海》人”石美鑫老人,是上海医科大学的著名教授,也是我国著名胸外科专家和医学教育家。作为《辞海》的副主编,他曾多次参与 《辞海》修订,甚至老人在监护室里,靠心脏起搏器审读修订稿……那是一段让听者流泪的往事;著名教育家、出版家舒新城患晚期癌症弥留之际,仍逐条捧审《辞海》“试写稿”,挑灯写下数十条意见,时时念及《辞海》的排印版式问题;著名数学家苏步青教授,曾就简单的“直线”释义,推词酌意,良多苦索,为编辑词汇写定典范样稿;世界史分科主编孙道天先生,在第六版编纂之初不幸患了癌症,动了大手术,但仍然坐在病床上修订《辞海》,到了后期,他说话都困难了,还几次打电话给编辑部,询问《辞海》修订情况;《辞海》电子技术分科主编沈志广先生,因突发心脏病猝死,当时,在他的办公桌上,还堆着电子技术学科的稿件……这些可敬的 “《辞海》人”,为《辞海》,不仅融入了自己的智慧、心血,更是灌注了生命的气息,是操行和美德的体现。手捧这样一套文化的、精神的 《辞海》,我们的生命和灵魂,会有了一种多么非凡崇高的感动!
    如今,谷歌诞生了,有人说,我们再也不必像过去的字典编纂者那样费力地编写字典,更不必再翻查字典了,甚至纸质书籍也会退出历史舞台……真有那么悲观吗?技术的力量果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但最终无论怎样,以《辞海》象征的文化和精神,却会薪火相传,在我们的精神生活中永远地守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