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责任
尹鸿伟
有年轻的朋友问我:“什么样的标准能够证明自己成功了?”我回答:“成功的标准每个人都不一样。”当然,我却有自己的标准。
我自小在云南省红河州金平县长大,那是一个离省城很远,却仅与越南隔几座山的小县城,相信至今还有许多人不知道它的存在。由于我父亲尹正华是县一中的教师,30多年的教学生涯令他“桃李满县城”,从小时候能够记事起,我就得到了数不胜数外人的关怀和庇护,因为那些大人都是我父亲的学生。当时我最不服气的事情就是每个人在说起我时都是这样:“这是尹老师的儿子。”
很多时候,我都希望超过我的父亲,不再让别人以父亲的名义来介绍我。不过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不但没有实现这样的理想,相反惹出了许多麻烦,犯了许多错误——而每一次,都是父亲想办法保护着我,为我排忧解难,教育我“做人要正直、做事要坚强”的道理。为此,我甚至也没少挨他打。
不过,在我踏入社会后,父亲对我的各种工作内容选择却总是很支持,帮助形成了我从中学教师到汽车保险业务员,再到国有企业团委书记,最后变成记者的过程。而在成为记者之前,我也一直没有实现“摆脱父亲影子”的理想,之后才慢慢“见到曙光”。
我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在《南方周末》做记者期间,有一天和父亲一起出去参加聚会,终于有人这样介绍他了:“这是尹记者的父亲。”那一刻,我心里真是比喝了蜂蜜还甜——从小树立的理想终于实现了。当然,我看得出那时候已经退休的父亲对这样的局面还是有些不乐意的,因为他一直是个非常骄傲的男人。
我现在一直靠写文章为生,读者之中既有我儿时的朋友,也有父亲的老同事、老朋友。前几天我的朋友李明(医生)告诉我,他父亲在看了我写关于昆明市委书记仇和的报道后感慨:“这个小尹的性格和他父亲尹老师完全一样,看不惯什么事情就要说、就要管。”李明的父亲是我父亲的老同事,他们早年都是从外地到偏远的金平县“支边”,最后都是从金平县一中光荣退休的。
其实,虽然我从小一直对父亲“不满”,但是在性格、人格塑造上却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他潜移默化的影响,可以说我今天特立独行的人生方式,有着父亲深刻的烙印。以前我还曾经对这样的判断有所犹豫,后来听到李明父亲的评价,我就坦然了。
2004年父亲病危,临终前吩咐我必须记住两件事情:其一是不允许对其原单位金平县一中的领导提任何要求;其二是一定要去他居住小区的一家私营小诊所还钱,他还欠着人家的100多元药费未付。
第一件事情其实不开口就算做到。当我去那家小诊所还钱时,那位女医生甚至已经忘记了父亲还欠着钱,当她知道父亲已经归世表示不需要再付钱时,我却不答应。
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父亲的吩咐虽然是一些小事,却在证明着他的品格与为人,他仍然在尽一位父亲的责任。
(2010年12月29日深夜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