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朋友的爸爸写的《三岔口》,可以变成说唱等


   

 

这是自然史的一部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它所预示的景象尚遥遥无期,身在河中的我们,何去何从?——题记

 

1

三岔口  正午午夜

从地球这一面世纪这一端红壤地带

滚动起来滚动而来

滚碾向世纪之间唯一一道软体的门槛 

买报买报看花花绿绿

奇闻  绯闻  艳闻铁幕大写真

包治牛皮癣弑父心理分析

看大报小报粉胸脯杂志

金八荣升委员陈白露婚配乔治

旋转餐厅喋血绿酒吧午夜牛郎

妻妾成群帝王韵事送你一束蝎精玫瑰

看报看电视看录相

叫板霓虹灯下比赛烧人民币

新历史牌局打了一回又一回

洗来洗去  洗来洗去

四十年露出了底牌

分配大王小王本主二钩疙瘩K

谁主沉浮

 

2

悉悉索索华贵衣裙舶来香粉飘过甬道

百两金链  三斤玉镯

仆役口水横溢卑怯贪羡的目光  点亮又熄灭

衣袋边露出麻衣相书一角

街心大乱

酒徒驾卡迪拉克冲进国宾车队

 

3

革命扫除运动与绝对专政时代一去不返

如救护车救火车呼啸而过

喇叭声远去……

齐诵的颂歌体诗歌  已成昨日黄花

日常的力量强大而持久

新文学对接上批判现实主义

资本的运动打败了英雄毛泽东

骨粉骸灰自天而落纷纷扬扬

恰迷了牧牛娃望家的眼睛

三岔口  正午午夜

 

4

先觉者曾经以自由的名义预言

唤出的却不过是资本的意志

无论是冬眠过来的还是惊蛰后出生的

蠢动  启动纷纷蜂拥向水  食物

糖盐和地盘抢占磨坊和餐桌

喧嚣着制造春天

 

5

在宫殿般的博物馆内鱼贯行走着大臣家奴

老皇帝老皇后一瘸一拐发号施令

唐乐自地下悠悠而起

世袭之梦飘飘荡荡

有钱人心想事成没钱的想什么都不成

一辈子累白了头发驼着背两手空空

背着窝瓜脸承包人一肚腹无韵之离骚

陋室昏灯下兢兢战战默数末日

脚趾缝里瘦蚊子无动于衷

 

6

这是割断劳动和剩余价值血脉的法术

劳动合同上金字印着

乙方

被抢自愿

昨日固定工奴  今天自由奴工

必须造就雇佣大军

宣告:纸制的解放证书作废

文明史分明写着:

一部分人的为所欲为

必以多数人的龟孙命运为抵偿

三岔口  正午午夜

 

7

百年解放运动退烧

留下斑斑日影

苍茫祭坛

 

8

国家资本拔秃了身上的毫毛

语无伦次称王

私人资本十年长大

呼啦啦插上了旌旗升帐

务农的和尚重新包装进袈裟撞钟

手淫的道士装神弄鬼称仙

经理阶层威仪万种腰挂电棍

出席领主圆桌会议

本已肥厚油腻的无餍足的嘴唇

耳语着这个阶层一门之隔的春梦——

某天  一纸法令企业划归他家

从莫斯科刮来了“五一”节的血腥

 

9

这是发生在别无选择的革命潇洒地抹去了

地主  资产者  城乡恶霸以后的事

这是将八大胡同装上了革命卡车  以后的事

(“多么漂亮的外科手术”)

是革命法令诞生的国家资本巨人

长成喜马拉雅山脉以后的事

某天这个巨神参孙忽然发现自己双脚离地

一夜毛发掉光寸步难移

这个曾经高挽袖口和裤管

勤快而且好冲动的小伙子

忽然早衰四肢乏力

 

10

该挑选哪些最客观的字眼

诠释伟大神话与活生生实绩的编年

把财力物力的散沙组织成军队

让所有的收成都经过统购统销的双层阴阳漏斗

将全社会剩余价值的能量块儿拿在手上

二次分配计划使用

让所有的语辞都出自同一套模具

让所有的公民都做不知计算报酬的齿轮

和螺丝钉

靠金字塔型的官吏的机器推动生产

却又为什么打碎……重造的“革委会”

怪圈依旧

一切曾经那样地高效和成功

却为什么渐渐失灵

 

11

繁华以这里特有的悲喜交集方式

降临

登上乞力马扎罗山回望

远东横空出世瑞霭祥云如诗似画

从阿尔卑斯巅峦可见初世的太阳

自东方冉冉  冉冉

纽约伦敦感染上爱滋病毒丑上去  老下去

无处再盖新房

而支那工地遍布塔吊纵横

山连海涌大厦高楼商城辉映

却为什么奥林匹斯山中的诗人琴声惶惑

忧戚忡忡

当年放声歌唱的桂冠歌手

为什么如今情思灰灭江郎才尽

再也唱不出日观峰顶

长江南北金圆砌就的百层大厦灯火辉煌

从它冰冷坚硬的花岗岩雕柱上

你怎能摸得出脉博的温动

昔日倒映水中的千簇焊花

已化作筵宴上佳肴争艳

唯有水中颤抖的巨大倒影

讲诉着挥汗如雨的身世

和不知流落于何处工棚的疲惫黧黑的面孔

讲述着资本的伟力和寡情

 

12

这里千篇一律的矫情的鹅油汤

无休止熬制

灌满了传播媒体和麻醉的耳朵

肥皂泡飘上飘下虚幻彩欺哄感觉

经济学家精明透顶却不肯帮中国工人

算一笔细帐——

你的血汗都包含些什么

除去工资你理应要求股分和产权

人工物质世界是活劳动创造

财富是由剩余劳动堆积而成

剩余价值是可以计算的劳动

单独一个业主或者董事长无论如何

也开动不起一座工厂

三岔口  正午午夜

 

13

有这样一个乡镇业主起初他勤劳致富

他用捻过九十九遍的积蓄注册了一家作坊

妻和他相加才只有四只手

他招收了四名复员军人妻的手缩回了厨房

五双手一年滚出十二万元利润

业主开起了工厂并且招募新工人

退伍兵们领取比军队津贴费高几倍的月薪

业主的私人帐户垒起千万元金垛

我的厂子我的工人我的保镖

说话时他大拇哥戳向自己的鼻头

仿佛要将“我”扩张千倍

象放大镜下的金甲壳虫

 

14

潜意识里有一头名叫“不对劲”的小兽

却没有一张嘴凛然提问:

我那一份呢

因为通行的观念是资产阶级法权

社会主义法权工人的法权

被装进了水晶的诺言的棺椁

和兵马俑陈列在一起

中国的导师从未把马克思的原话

传达给中国的工人

——社会主义  就是劳动资本

三岔口  正午午夜

 

15

承包  租赁一手钱一手货

一千元出租一夜优质肉体

全年大包三个月小包批发兼零售

爬下不属于自己的床  潇洒进燕莎  赛特

招手打的一只手轻掐着骄傲的钱夹

目光冷艳而且超然

啧啧  啧啧

 

16

排虾般蹲挤的野战兵隔车帮观望闹市和裸腿

曼哈顿区的中国女人非要数清床垫内的弹簧

农民工背井离乡脑袋瓜压在包袱下匆匆

咳咳……

患吸肺病咳喘不止的老教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

沦为嗟来食前的鸟沦为俎上羔羊

沦为大阪中产阶级老头子客房中的尤物

无语凝噎

那些拍打着厚钞票的胖胖白手

成功地按弯了官吏的脖颈

百家姓简化为单页的招贴只印着一个复姓:金钱

官与商结为裤子里的神圣同盟举杯共邀明月

消失的国库撑断了一根又一根连体的腰带

而希望工程声泪俱下每天都讲诉着

穷家孩子失学的故事

 

17

繁荣以及四面八方的欢呼已成为

波西亚斯的隐身帽

扣在了中国的眼睛上否认魔鬼

无阶级的宪章下繁殖着狰狞的阶级

那汉族古装的柏鲁陀——今日唯一的神祗

五绺须髯醉意熏熏

泰门先生拽断了灯绳

正午午夜  雷声隐隐

 

18

第一次推动在红旗的覆盖下完成

隆隆之声渐起

这是从小小商品的细胞晶体中发育出来的壮观

货币囤积者  掮客  小贩经纪人  承包人

伪币制造者  股票抛售者  官倒和私倒

老板  官吏  经理  书记穿塑料凉鞋的工会伙计

打工仔  打工妹公关小姐  私人小蜜

骤贫者  暴富者冒险野心  贪婪梦幻

剥削与被剥削支配与被支配

…………

城市的戏剧目前不过如此

“他们的生活是可疑的”

——巴尔扎克

 

19

从农业的等级到工业的等级

从分工的等级到阶级的等级

黄尘清水沧海桑田齐州岂止九点烟

听资本的伟大滚动响彻寰宇

 

20

滚动起来粘附起来抛溅起来

滚动的东西永远有上有下

尼采手指卢梭的鼻子人生而是不平等的

你这老骗子

老卢梭拍坟而起谬种

实用主义者不耐其烦效益至上少扯主义

正是三岔口正午午夜资本的轮子碰撞着

噗噗有声人骨肉屑四溅

落入高脚杯人头马春风得意之中

沉落入底浸为东方补酒

化作纪念碑前襟上耀烨的勋章

那些死于酷刑的理想主义的眸子

那些寓情于凤凰的理想主义的眸子

瞪出了浮雕

三岔口  正午午夜

 

21

当劳动铜像被郑重地矗立在银行大厦后花园

构成一种景致

蔑视  嘲笑的鸦粪已落满他全身

这位共和国原始积累时期的老功臣

曾获得过许多奖状和红花

被机器咬掉的三根手指曾经以故事的形式

催人泪下

如今他羞于将它们挂在墙上

伤残的手深深地藏入衣袋深处

他几十年生命的付出变成凌驾于他之上的

神秘力量

驱使  主宰 倒置一切

 

22

褪了色的教科书仍然这样讲给孩子:

劳动是一切财富的源泉

却用袍袖掖藏起另外一句话

——异化劳动是痛苦的  根源

 

23

卸下铁皮般油污工装的父亲

黄昏后牵领稚幼的女儿漫步街头

北冰洋汽水冒着无奈的泡沫

西息弗斯苦役般重复单调的操作

矮檐下屈从的惯性的日子

年复一年摧毁了他曾经蓬勃过的心智

在庞大社会的恐龙脚下  他们微渺如蚁

劳作  吞咽  排泻  生殖

周而复始自生自灭

只有发财梦翻身梦自由梦人上人梦

象栏厩内不安分的发情期牡驴

敲打冲撞着懵懂脑壁

 

24

存在的枕头上再生产着没有发生质变的希望

呓语充斥了新纪元沸腾震荡的五色土病床

三岔口  正午午夜

 

25

五角钱处理的《资本论》

再一次跃上了尘封的案头

卡尔大胡子会心微笑我说什么来着

——这也是关于阁下的故事 

为不发展所苦的必为发展所苦

无法跳越过……阶段却可以缩缓痛苦

当心:翻板

 

26

这里是三岔口正午午夜

摸黑打斗的黑衣人在滚动的资本上蹦蹦跳跳

上演戏剧锣鼓相逼

睡眠中的秃鹫嗅到了什么

夜游的鬣狗打着含涎的哈欠

且看魔影幢幢的背景下

居然有人收藏美丽的糖纸

绘制温馨的贺卡

居然有执拗的手真挚翻捡荒原和天空

扒过来翻过去

寻找一粒种籽

一个乌托邦

或者     

第三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