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附记:拙著《边缘的求索》近期出版,是我评论文章中的一部分,自觉对读者会有点启发。现把张平主席的序言、自己的后记贴在这里。12.8)
《边缘的求索·序言》
张平
山西人民出版社要出版段崇轩的评论随笔集《直面文坛》,我感到格外高兴!为作者,为山西文坛。这是作者评论实绩的一次集中展示,也是山西文学的一份可喜收获。
崇轩投身评论已有30余年,他的研究方向涉及当代乡村小说、短篇小说以及山西文学创作等多个领域。这部《直面文坛》则集中在对当下文坛、文学以及文化等诸多问题和“病象”的揭示与批评上,是他全部评论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全书共分四辑。第一辑“观察”,以宏观视野,着重解剖了当前文学乃至文化界中一些带有体制、机制性的深层问题与根源。如文学评奖、专业作家体制、文学批评、文学期刊以及教育上的“读经热潮”等方面的突出问题。第二辑“反思”,则深入到现实文学的内部,论述了文学的种种内在“隐患”。如文学同大众的脱离、作家的思想匮乏、人物形象的淡化、“官场小说”的泛滥、鲁迅和赵树理精神的失落等等。第三辑“探索”,转而切入一些具体的、紧要的文学理论课题上,作了深入的透视与评论。如文学的“现代性”与“民族性”、如何表现当下的农村和农民、青年作家怎样形成自己的创作个性等一系列问题。第四辑“对话”,是作者同一些作家、评论家的自由讨论,涉及到乡村小说的发展、文学批评的“困境”、新时期文学的经验教训等许多主题。四个方面,涵盖了文坛和文学的内部、外部,宏观、微观等各个层面和侧面的一些“焦点”问题及“热点”现象。可谓视野宽广、眼光敏锐,直面现实、激浊扬清,使我们看到了一幅真实的、严峻的“文坛风景”图,看到了作者对文学的一种深刻而宏大的忧患意识和赤子情怀。
新时期以来30年的文学演进,波澜激荡,成就辉煌。但毋须讳言的是,问题多多,“隐患”重重。崇轩并没有怀疑、否定30年的文学发展,但他更敏感、更敏锐、更清醒地看到了存在的问题和弊端,并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表现了一个评论家的良知和勇气。
我一直以为,做一个称职的、出色的文学评论家,必须有胆、有识、有深度、有灵气。当作家难,当一个评论家更难。正是在这些方面,表现出崇轩的不懈追求和探索。从《直面文坛》这部著作中,我们可以看出崇轩的一些写作个性和特征。首先是有直面问题的胆略。崇轩长期在作家协会工作,对作协体制、机制运作中的问题,对文学发展中的“症结”,有着深切的感受与认识。对这些问题和“症结”,也许很多作家、评论家都意识到了,但可能没有勇气指出,而崇轩却大胆、坦率地写出来了,使人们看了有所警醒、有所触动。这确实是需要一种胆略的。其次是有研究对象的学识。说出文坛、文学中的问题也许并不难,谩骂一通可能更容易。难的是要从学理的角度,揭示出问题的根源,并指出解决问题的途径。由于崇轩有较扎实的思想文化素养,因此他的分析就更为深入,更为深刻,建议就更带有建设性和积极意义。可以说他是评论家中的“补天派”。最后是有较准确的艺术感觉。文学批评是一种理性活动,同时也是一种感性体验。他在《打造自己的评论文体》中说:“解读文学和作家作品,必须把自己的全部感情投入进去,凭仗它你才能走近读懂对象,你才能分辨出优劣高下,你的理性和修养才能发挥作用。”由于崇轩注重了批评实践中的感情投入、艺术体验,因此他的评论就做到了既能以理服人,又能以情动人,显得真诚朴实,深入浅出。当然,崇轩的评论也有不足和缺陷,譬如思想视野相对集中还不够宏阔,批评领地钩深致远而有欠多样,论述语言过于精致还不够舒展,不过,换个角度看,这些也许恰恰都是崇轩评论的长项和优点。
在山西文学的整个格局中,文学评论无疑是其中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创作与评论的比翼齐飞,才构成了山西文学的强劲发展。山西有一个阵容精悍、梯队合理、素养厚实、学风纯正的评论家群体。崇轩自然是其中的中坚之一。他是从评论山西文学及作家作品起步,逐渐扩展到对全国文学、对当代文学的研究,并进而立足于全国文坛的评论家。从2006—2008年,他多次组织山西评论家,就当下一些重要的文学问题进行交流对话,讨论结果形成文字发表在全国报刊,形成较大影响,就说明了这一点。
我与崇轩上世纪80年代相识,后来又同在省作家协会工作,在长长的岁月中,我深切感到,他在工作中敢于坚持原则、敢于实话实说,在写作中勇于秉笔直书、揭露矛盾。可谓文如其人,人如其文。这种执傲和坚守的个性,既成就了他有时也会给他带来某种局限。80—90年代,他在《山西文学》做编辑、后又主持工作。在编辑工作中,他继承刊物的优秀传统,在推进乡村小说发展、扶持青年作家创作方面,做了大量工作。编辑之余,他坚持评论写作,为山西文学的发展做出了奉献。编辑兼评论,给他的文学批评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新世纪之后,他离开编辑岗位,转入文学院搞专业写作,一方面关注当下文坛和文学的演变,一面潜心学术研究,在全国重要报刊发表了大量作品,出版了多部著述,在评论写作上实现了新的突破和超越。近年来他致力于短篇小说研究,跟踪当下创作,每年写一篇年度综述;同时溯流而上,梳理建国60年来短篇小说轨迹,心不旁骛地构筑着一部30余万字的短篇小说发展史。目前这一工程的主体已经完成。在短篇小说走向疲弱、亟待振兴的今天,这一课题是颇有价值和意义的。我相信,以崇轩的实力、才气和坚韧,他一定可以拿出这部沉甸甸的学术著作来的。我真诚而热切地期待着。
是为序。
2010年4月20日
(作者为著名作家、山西省副省长、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
后 记
2010年的春天,显得格外寒冷而漫长。家属楼前几株不大的桃树和杏树,强努出几粒花骨朵,在寒流中迟迟难得“绽放”。市郊外的麦田,筷子高的苗子,在冷风中颤抖着不肯“拔节”。街上的人们裹着厚厚的羽绒衣、皮夹克行色匆匆。电视上说这是22年来最冷的一个春天。天气是这个样子,现实社会也频出事端。山西矿难还没有了结,青海玉树地震又死伤那么多同胞,福建、广东和江苏又接连发生成人杀童事件……
都说中国成为了现代化强国,已然进入小康社会,有媒体不时地用“盛世”二字来“标榜”。但每个时代都会有它的“难题”和“危机”。“天灾”和“人祸”在今天显得格外频繁、突出。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沉重的人生压力和社会忧患。
我依然固守在清冷的书房读书、写作。作为一个专业写作者,这是我的本分和工作。窗外的喧嚣和世间的“不幸”却时时压抑、困扰着我的心灵。我能为社会、民生做点什么呢?在这个寒冷的春季,山西人民出版社总编打来电话告诉我:评论随笔集《直面文坛》,以“正式出书”的形式纳入出版计划。让我感受到了一缕温暖和慰藉。其实,我已出版过几本书,多出一本对我并不是什么大事。况且现在出书已泛滥成灾,在浩如烟海的图书市场,增添一本有关文学的评论书籍,不啻是沧海一粟。但我依然觉得欣慰和感奋。因为在这本书中,有我对当下文坛和文学的一点思考和看法,发出了属于我自己的声音。因为目前的文坛和文学,潜藏着种种问题、弊端乃至“危机”,圈内圈外都感到迷惘。如果有读者——哪怕很少——读了我的书,能给他们一点启迪、思考和惊醒,我愿足矣!也不枉写了这大半辈子评论。我能给予社会和读者的,不就是这些吗?
仔细想来,我从事文学评论已有30余年。前20年先后在《五台山》《山西文学》杂志做编辑。边当编辑边写评论,写得不算多。后面10年,进入专业写作,孜孜矻矻写了几百篇文章。有文友戏称,是评论写作的“劳动模范”!我的写作,日积月累,评论领域在逐渐扩展,涉及到山西文学及作家作品、当下乡村小说创作、当代短篇小说发展、文学批评问题、经典作品解读和鉴赏,还有大量的文坛、文学现状评论等。虽然领域较宽,但都属于当代文学评论。如果从写作形态上看,则可分成文学研究和文学评论两部分。关于当代文学作家作品以及短篇小说艺术的探索,可以算作学术研究。这些文章大都发表在全国一些专业性刊物上,读者面其实很窄。关于当下文坛、文学以至文化现象的及时评论,则可称为文学批评。这些文章大抵刊登在全国的文化类报刊上,读者似乎多一点,也有一些社会反响。我的这本小书,收集的主要是后一类批评文章。它们不那么严谨、规范,但对文坛、读者,或许还有一点裨益。
当前,文学评论同文学创作以及广大读者的隔膜、脱离,已成为十分严重的现象和问题。原因比较复杂,但一个重要原因我以为出在评论自身的文体上。一篇评论文章,概念名词横冲直撞,章法写法四平八稳,评述语言枯燥晦涩,没一点感觉、感情和形象,不要说普通读者、就连专门搞评论的同行也望而却步,读来味同嚼蜡。如此评论对文学、对读者又有什么意义呢?但现在大多数学院派评论家都惯于炮制这样一种文体。而现行的学术体制要求的又恰恰是这样一种“八股文”。我在作家协会较为宽松、自由的文化环境中,就有可能不受学术体制的诸多钳制,就有可能去“打造”自己的评论文体。在长期的评论写作中,我一面写那种中规中矩的学术文章,投给《文学评论》《文艺研究》《南方文坛》等刊物去发表。一面写一些直面文坛、实话实说、投入感情、短小好读的随感式评论,寄到《中华读书报》《文学自由谈》《读书》《山花》等报刊上去刊登。两班武器,轮流使用,感觉很好!收在这本书中的文章,大都属于后一种随感式评论。它体现了我在评论文体上的一种努力与追求。当然,书中也收入了一些学术性较强的文章。这就形成了本书文体上的有长有短、有雅有俗、有重有轻,参差不齐、搅为一锅。这是需要特别说明的,成败得失,请读者明鉴。
如今出书,已成稀松平常之事。但出一本评论集却格外困难。书稿去年秋天就编齐了,把选题、目录和样稿寄给几家大出版社,编辑看了,都很客气地打电话或回信说:书稿有质量、有价值,但耽心没有多少订数。出版社规定,出评论集须有经费资助。表示遗憾和抱歉!转了一圈回到山西。无奈之下拿给省出版局副局长、老朋友张明望,他认真看了说:“很好。没问题!”随即推荐给人民社的李广洁总编,很快得到回复:“纳入‘正常出书’选题,但要力争靠拢市场。”如是才促成了这本小书的出版。我知道出这样的书是要赔钱的,但愿它能有一点“市场”。因此我特别地感谢张、李二位的鼎力扶持!人民社责编高雷,一接到书稿马上审读,用心编辑,并提出许多宝贵意见,她的敬业和真诚让我感动!还有副省长、省作协主席张平,在百忙中为我写序,鼓励多多,是令我感激的!
还须说明的是,这些十多年来的新作、旧作,最初发表时由于报刊版面等原因,有少数篇章作了修改、删节,此次出书做了一些复原和修订工作。“对话”一辑中的文章,是集体成果,有的是我主持、整理的,有的是他人组织、整理的,因有我的观点、声音以及劳动,故一并选入,还请“对话”的评论家、作家朋友们理解、见谅!
2010年的夏天骤然到来了。前天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今天已是热浪滚滚的夏天。太原的气温三天之间从摄氏15度一下升到了31度。桃花、杏花竞相开放,迟钝的槐树一身新绿。街上的人们终于脱去了冬衣,女孩子们已是短裙、背心了。书房里依然寒气未退,我得到街上感受一下春光,哦,是夏景!再过三天就是“立夏”了。
段崇轩
2010年5月2日于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