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其实很容易
龚明德
北京有一个“农民之子文化中心”的志愿者自由组合,一直在实施“简单生活”的人生模式。我跟这个群体没有取得联系,截至现在我也没有“百度”或“谷歌”过这个群体的网上消息。我是今天在旧书市场一元钱捡得了一册去年的第三期《书屋》,上午在南花园的躺椅上“纸阅读”时在第四十三页才偶然得知的。我深信,有一天,会发生奇迹,——“农民之子文化中心”的志愿者要突然来敲我的门,给我一个聘书,聘我为这个群体的外围成员。
为什么我会如此自信呢?
因为,从一九九一年八月八日起,我一直在实施与“农民之子文化中心”的志愿者完全高度一致的生活模式。而且,我觉得,所有想在精神上在文化上有所建树的人,尤其是男人,一定要设法过一段的或永久的这类模式的“简单生活”。
是不是太绝对了?就没有别的不“简单生活”的生活模式也照样能在精神上在文化上成功吗?
没有!绝对没有!!
我的熟人中,有不少如今已经做了大官、发了大财的,但是这些如今已经做了大官、发了大财的我的以往的熟人,都有一些突出的特点,就是:财富占有欲方面更加贪婪、与人交往方面更加心神不安、文明自我训练方面更加白痴、专业特长方面更加空白……
我不敢再例举下去,只好用一个省略号替代,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见闻和感知依照我给出的句式予以补充。
为什么要都用一个“更加”,是因为正是这些早就具有的特点,我的这些以往的熟人才不幸(在他们心目中当然是有幸)被“上面”看上而被提拔上去的。如今的所谓竞争上岗当领导人的,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全是由上面内部掌控着依照官场的特需量身定做的。
但是,凡是能安安静静的人,几乎全是一直弄文化建设的人,也就是实施“简单生活”模式的人。听我说说最让我恋恋不忘的一件往事。
有一个才子教授一二十年前的一天清晨来我这儿,一聊天就到了午饭时节。看了我的厨房没有吃的,那时我主要是吃单位的食堂,是单位提供的就餐券。这位友人说要请我喝酒,我说可以。但是,他一清理口袋里的散碎银子,不足以吃一顿饭了。就问我:“你看看,你这儿的钱还有多少,也带到,如果我的钱不够,你就补上。”我们两个大男人,双双凑钱吃了一顿可以让我记忆一二十年的难忘的午餐。
我清楚地记得,我们两人各自骑着自己的烂自行车到西丁字街一家当街的小馆子,吃了五六小碟的下酒菜,并喝了可能两三两泡酒,还吃了几碗稀饭,一共花了不到五元钱,其中有两元钱是我补的。现今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对这五元钱的概念不可能感知其多少。我说出我那时的工资就知道了,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是六十一元。当时,两角钱可以买得到民国版子的八九品的文学书。
“简单生活”的习惯一旦养育成功,随时就会有“生活其实很容易”的轻松体会。
我前年正式调到了一所大学教书,学校借给我一套住房。我要按照我的习性弄一些我使用的家具,以取代房间内的垃圾类型的豪华家具。比如,那个其大无比的办公桌,就是垃圾材料压制的,看起来豪华得不得了,其实完全不实用,我在上面看书写字尤其不方便,腿都放不松。我正打算去旧货市场买一张就是一层厚木板的那种条桌时,在第六教学室所在的南侧,我看见一群人在抡着大锤砸碎什么,上前观察,砸碎的是以前旧式的原木厚木桌。我就从大锤下救出了一张上好的木质方桌。这张方桌,经过我的清洗,如今是我们全家都格外珍视的一件家什了。
我买了几万册书,而且都是有用的好书,但是并没有影响我的正常生活。连为了装书,我又购置一套住房,也同样没有影响我的正常生活。这,就是“简单生活”的理念带给我益处。
我一直在梦想着,——能有这样的一群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文化朋友,大家都完全在“简单生活”的理念支配下团结起来,干成无数的对后人大有益处的事业,但是又完全不花多么高昂的代价,就是平平常常的积累。
比如,我们这些爱好读书爱好研究的朋友,可以齐心合力把某一个作家的所有材料包括这个作家的全部作品全部有关材料甚至可以找到的全部手稿全部照片,都集中保存到一个处所,大家拥有、大家使用,同时大家都留心不断充实这个专藏。
再比如,有年幼孩子的朋友,可以交换玩具、交换衣物,甚至相互配合着教养大家的孩子。要学英语的,可以到使用英语的家庭居住,直到完全掌握了基本英语再离开。大家都关注所有的孩子的成长,但是又都过着极其简单的生活,完全不大手大脚花费。也就是不给任何人带来负担和麻烦。花很少的钱可以办成大事,甚至不花钱也可以办成大事。
我要说:生活其实很容易。
生活其实真的很容易。
以此博文作为给各位光临读书堂的朋友的新春礼物。
春节后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