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风云(二)
王先金 编著
第九章 戴安澜阻击日寇 刘放吾救援英军
史迪威决策错误 戴安澜将军牺牲 (11)
把战败责任都推到史迪威身上
史 迪 威
蒋介石下令召开入缅作战检讨会，因为中国远征军的大部分将领都回到重庆来了，正好互相对质。抱着一根树干泅水而逃的罗卓英没有敢来，躲在昆明避风头。孙立人、郑洞国没来，他们带着两个师的部队去了印度。
黄山官邸云岫楼客厅里，坐着站着的全是中国远征军的将领，有的胳膊上、头上还缠着绷带，这样谁都会看到，他们是卖力打过仗的。大家都在惴惴不安地议论，都想竭力为自己开脱，因为蒋介石对败军之将的惩罚是相当厉害的。原陆军上将、山东省主席韩复榘因在抗战初期弃城而逃，没过多久就被蒋介石下令枪决了。
"委员长到！"
随着这一声叫喊，肃穆笼罩了一切。
蒋介石步入客厅，黑色的斗篷在他身后飘拂，好似一片可怖的乌云。众多侍卫官尾随其后，使得屋内将领们的神经绷得更紧。此刻，这帮人的生存系数，跟那位倒霉的韩复榘有点接近。
蒋介石在长条桌正中坐下来："说吧，你们在缅甸是怎么把远征军的家当弄光的？"
远征军将领们面面相觑，又一齐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皮鞋尖。他们怀着莫名的恐惧，本能地想溜到别人背后去，却又站着不敢移动半步，生怕藏不住内心的慌乱。
终于，杜聿明壮着胆，领头作了辩解："委员长，远征军入缅作战数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一开始就打得很好……"
"我没问这个！"蒋介石气愤地坐在那里，连头也不抬一下，"请回答我的问题，怎么一到5月就兵败如山倒？"
一向口齿伶俐的杜聿明，讲起话来也有些木讷了："是这样，日本人还有一个师团潜伏着，谁也没有察觉。4月28日那天，这支日军从侧后偷袭了腊戌，一下就打乱了我们的阵脚。"
"那你们为何不采取补救措施呢？"蒋介石仍然垂着头问。
"我很遗憾地报告委员长，当时司令部里混乱不堪。"另一位远征军将领插话说，"一见后路被抄，罗司令官就说大势已去，要各部队分散突围。"
"换句话说，你们从那天起就失去了指挥？是不是这样？"
杜聿明小声答道："差不多是这样。"
蒋介石抬起头来，眼中冒着无名火："侍卫官，给昆明发电报，让罗卓英着即来渝见我！"他吩咐已毕，又把头转向杜聿明等人，"说下去。难道史迪威将军对此听之任之？"
"他只听信英国人的情报，"另一位远征军将领说道，"真不幸，棠吉的失守就是这么造成的。"
杜聿明随之点了点头，表示附和这种意见："我们感到，史迪威将军有点缺乏入缅作战所需要的敏锐，所以我们才遇上那么大的挫折。"
明哲保身的念头占了上风，其他远征军次也纷纷指责起史迪威来。他们说史迪威的个人品质不算坏，但他也像另一些外国军事顾问一样，飞扬跋扈，不懂得兼听则明的道理，独断专行。他们还不厌其烦地说，鉴于史迪威曾指挥过美军有名的第三军团，所以这很可惜。
蒋介石哼了一声站起来，反剪着双手向国父孙中山的画像那儿走去。
在部下众口一词的责难中，蒋介石对史迪威的印象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觉得今后再也不敢信任外国军事顾问了。
蒋介石独自在孙中山的画像前踱来踱去，没法集中思想。此刻，他比任何人都关心史迪威的下落，希望有一天能找到这个人，当面问个明白。
"印度方面有史迪威将军的消息吗？"蒋介石停下来，询问着侍卫官。
"没有。"侍卫官答道，"魏菲尔上将还一再来电，向我们打听史迪威是否到了重庆。"
"怪事，"蒋介石嘀咕道，"看来凶多吉少。"
1942年6月15日，蒋介石召见史迪威。史迪威向他陈述"对缅甸战役得失的检讨与评判"。史迪威认为，中国军队入缅援英这一仗原本是可打胜的，只是由于英国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保住缅甸，而是故意放弃缅甸，从而导致缅战的全面惨败，英国人实难辞其咎。
蒋介石神情凝重、默然无语。史迪威见状话锋一转，矛头直指中国远征军少数在缅战中指挥无方、作战不力的指挥官和部队。他提出对甘丽初、张轸、陈勉吾、刘伯龙、马维骥等人给予军法惩治，对彼等所统辖的部队也应加以整编，以振法纪。紧接着，史迪威又向蒋介石夫妇陈述他已筹划成熟的"中国军队改造与收复缅甸的具体方案"(通称《收复缅甸计划》)。他计划在印度建立兰姆伽训练中心，以新22、新38两师为骨干，用美械装备训练一支崭新的10万驻印军，代号为"X"部队；还要在昆明建立Y部队训练中心，在云南用美械装备训练一批30个中国师，以"Y"部队为代号，用以配合在印度的"X"部队和美英联军举行反攻，收复缅甸。
史迪威的陈述的确很有诱惑力。但蒋介石对史迪威这种诿过于人的做法非常反感。
6月24日，蒋介石再次召见史迪威。蒋介石殷切期待着美国军方认真执行罗斯福总统对中国的承诺，尽早悉数将500架作战飞机交给中国，同时确保"驼峰"空运每月能达5000吨之标准。请史迪威速把此种严重情况电告美国军方。
史迪威对蒋介石的话不以为然，没有作出答复，却提出要撤换杜聿明的第5军军长职务，由印度遣送回国，另从罗卓英、孙立人、廖耀湘3人中选择一人接任驻印度的第5军军长，他同时要求蒋介石让他回到印度主持新军的训练。蒋介石听完沉着脸说："你是中国战区盟军统帅的参谋长，理应与我这个盟军统帅常在一起，不宜远离重庆。印度的训练工作可派你的属下前往主持其事。"接着蒋介石又说："杜聿明对国家绝对忠诚，对职责十分尽力，在抗日战争中屡建卓绩，在中国军队里是优秀指挥官，不能因为同你合不来就撤换他。"史迪威听了内心气愤却无奈。
6月26日，史迪威得知他属下的第10航空队司令布里尔顿，已将全部重型轰炸机和运输机调往埃及，支援英军北非作战。同时把拨给中国的B-24型轰炸机也运到了非洲，投入英军的北非战役。他深知事态严重，于当日11时晋见蒋介石。史迪威的汇报引起了蒋介石的愤怒。他诘问史迪威："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我想知道英美是否仍以中国战区为同盟国的战区？倘若英美盟友仍然认为有保持中国对日作战实力之必要，那就应当尊重中国的权益，而不应漠然视之。"
史迪威即以急电报告罗斯福，"……现在盟邦似乎对中国战场不感兴趣，蒋希望盟邦对此有'是'或'否'的明确答复。……"
罗斯福为修复中美关系，于27日致电蒋介石，内云："美国及其盟国均确信中国为共同作战之重要分子，并视维护中国战区为击败敌人最切要之步骤。"接着说了美国第10航空队重轰炸机赴埃及助战，不久即将调回。蒋介石看了电报，表达了对前事既往不咎的态度。
6月29日，蒋介石便再次召史迪威来见，面告：设立中国驻印军，任命史迪威为总指挥，罗卓英为其副手；史迪威可回印度主持其事，筹备收复缅甸的作战。并表示中国支持史提出的收复缅甸计划。蒋介石同时向美国提出了三项要求，叫史迪威将此要求纳入《收复缅甸计划》之中，送交美国军方和美英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审议通过。
蒋介石的要求是：一、请美国于8、9月间派3个师来印，协助中国军队收复缅甸，恢复国际通道。二、自8月起保持中国战区第一线作战飞机500架。三、自8月起每月应保持中印空运5000吨之数量。
史迪威却说，他是向美国国旗宣过誓、坚决维护美国利益的美国军人，这三项要求带有最后通牒的意味，所以他不能转达。蒋介石犹如挨了闷头一棍。
蒋介石与史迪威的矛盾越变越深。后来，美国派了居里来斡旋，蒋、史关系才得到缓和。
中国远征军初期作战失利的原因
1940年9月，日军侵入越南，威逼英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缅甸等远东殖民地后方。英国见势不妙，决定与中国结成军事同盟，共同抵抗日本侵略，并于10月重新开放三个月前为讨好日本而关闭的滇缅公路。1941年12月7日，太平洋战争爆发，英国要求中国派军队入缅协助英军保卫缅甸。1942年1月1日，中、美、英、苏等26国签署联合国家宣言，宣布共同对轴心国家作战。翌日，蒋介石就任同盟国中国战区最高统帅，美国的史迪威将军任中国战区参谋长。中、美、英经协商决定，1942年2月由史迪威指挥中国远征军三个军（杜聿明第5军、甘丽初第6军、张轸第66军）进入缅甸，协同英军对日作战。美国方面提供作战物资并出动第10航空队对中国远征军实施空中掩护。
然而从3月初至8月中旬，中国远征军在缅甸的作战以惨败告终，一路退往印度，另一路退回云南境内，10万大军只剩下4万余人。1942年8月，第一次入缅作战以失利结束。以往史家一般都认为，史迪威指挥失措、英军不顾大局擅自撤退，蒋介石越级指挥、某些将领消极避战等等是主要原因，也顺便提到没有制空权。
现在有人认为，除了制空权外，其他原因或者不能成立，或者是在战场形势严重逆转情况下产生的，具有不可抗拒性。
在远征军全线崩溃前，在战场上始终没有发现早已参战的日军第56师团，正是这个师团先在中路挫败远征军决战的计划，然后出其不意地从东七突破远征军薄弱之防线，席卷了整个后方，导致远征军全面崩溃。在实际交战过程中，远征军原以为当面之敌仅是一个日军第55师团，既没有发现驻泰国的日军第18师团提前增援上来，又没有发现从海上登陆增援的第56师团，把三个日军精锐师团当一个师团来打，以四个半师的兵力摆了个围歼对手的阵势（当时日军一个师团的战斗力相当于远征军一般部队七八个师，相当于中国军队最精锐的戴安澜第200师两三个师）。所以远征军一开始便陷入十分被动的状态。
有人认为，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失败的根本原因是美国把原定用于掩护地面作战的强大的第10航空队调往北非。日本空军自始自终掌握着缅甸战场上空的制空权，而中国远征军始终在没有空中掩护的情况下作战，在每次关键性战斗中，日军由地面和空中构成的火力均占绝对优势。同样，英军也是在丧失制空权的情况下崩溃的。
以关键性的同古保卫战为例，日本空军自3月17日起进行了多次轰炸。3月26日，日军由飞机和地面的坦克、重炮构成优势火力，突入市区。同时以90架飞机猛烈轰炸同古以北的平满纳，炸毁火车站，使大量的援军无法增援同古守军。相反，日军的增援部队于28日到达战场，杜聿明率第5军全力攻击包围同古之日军，企图内外夹击，但却没有成功。中国守军被迫于30日放弃同古，整个战局趋于恶化。如果制空权在中国方面，那么，战况将反过来，日军增援被阻止，中国援军赶到，内外夹击在空军支援下就会成功，日军将溃不成军。
中国远征军怎么会得不到先前英美承诺的空中掩护呢？
早在1941年5月20日，英国远东军总司令波普汉托中国军事考察团团长商震致函蒋介石："敝国已在向美订制飞机中，指定妥马霍克机100架，分配于贵国。翰其能发生良好之效果也。"以后英方食言，这批飞机全部用在了北非战场。
1942年3月25日，也就是英军在缅全部45架作战飞机在马圭被毁后第四天，蒋介石同印缅战区英军总司令亚历山大将军共进晚餐后再次会谈，亚历山大亲口答应蒋介石，数星期后将有324架飞机投入缅甸战场，但直到缅甸战场全面崩溃时都不见踪影，而日军投入战场的飞机数量已经达到400多架。其实英国早就无意将空军用于缅甸战场，而蒋介石为亚历山大将军的弥天大谎所迷惑，乐观地把缅甸作战看成是一场中国军队在英军绝对制空权支援下对日军的歼灭战。
1942年4月18日，也就是我东线被日军第56师团突破之际，宋美龄致信美国总统行政助理居礼先生，表达了对美国的不满："除十足配备志愿队所需人员及飞机80架外，其余租借案内拟拨中国之驱逐机，将拨发美国空军第十队用，以防护印度东北之被侵及防免英国远东空军之被毁灭，委座闻此建议，不胜震怒，尤其要求总统立即派飞机300架，以助中国远征军......"
美国方面却置若罔闻。到了6月初，隆美尔在北非突破加查拉一线进逼托卜鲁克，正在印度集结、原定支援缅甸作战的实力强大的美国第十航空队，紧急向地中海转移，这时中国远征军各部尚在作艰苦卓绝之撤退中。由于美国二战中"先欧后亚"的战略，于是当北非出现危机时，英美两国先后把原定用于缅甸战场的飞机几乎全部调往地中海，致使我远征军作战失去空中掩护。
英国和美国早在隆美尔出击时，就打算将原定用于缅甸战场的现有的的根据《租借法案》提供的坦克、重炮和飞机全部调往北非。
后来1943年史迪威率兵反攻缅甸和中国组成第二次远征军入缅作战，就在陈纳德第14航空队的掩护下，击溃当面敌人，两军胜利会师了。
时任中国军队副总参谋长的白崇禧认为："当时日本东条英机式飞机已为美国P51驱逐机所制服，美国并有B25、B29轰炸机等攻击利器，在缅甸崎岖山地轰炸敌人代替炮兵火力，敌空军处于劣势，此亦敌失败之主因。"（《白崇禧回忆录》）
有人总结中国远征军初期作战失利的原因有四：
第一，英军不合作。其主要表现是英方推迟两个多月才同意中国远征军入缅，延误了战机；此外，英方的底牌并不是想死守缅甸而只想保住印度。在中国远征军挺进苦战时，英军却不配合，反而突然撤退，使远征军孤立无援。
第二，情报严重失误。盟军低估了日军在缅甸的兵力，以致于一个加强了的日本第56师团从东线侧翼奔袭缅北重镇腊戌得手才如梦初醒。随即日军席卷了远征军的大后方，盟军和远征军不得不放弃曼德勒会战，全线大撤退。
第三，指挥失当。远征军入缅初期是由英国将军指挥，后因中方反对，改由美国将军指挥。在指挥作战过程中，尤其是初期，中国将军们的意见没有被重视。
第四，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初期没有得到缅甸人民的广泛支持。那时缅甸是英国的殖民地。二战前夕，缅甸爱国力量和广大民众反对英国殖民统治，争取缅甸独立的声势已经形成规模。日本情报机构获悉缅甸民族政治力量代表人物昂山将军等正在中国海南岛寻求与外部力量建立联系的情报，迅速与昂山等人取得联系，并答应帮助缅甸赶走英国人。昂山等人受到了日本人的欺骗，日军进攻缅甸时，不仅是与"缅甸独立军"并肩作战，而且得到了还没有认清日本法西斯面目的缅甸人民的支持。到1943年10月，盟军和中国远征军进入了反攻阶段后，缅甸人民已认清了日本的法西斯面目，才走上了反对日本人和与日军作战的道路。
因此，尽管远征军作战英勇，但因中美英三方在战略上的矛盾及指挥上的混乱等多种原因，导致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失利。第5军出国作战前共有4.2万人，战斗中死伤7300人，而在撤退中死伤竟达1.47万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在穿越缅北野人山中丢掉性命的，当时的情景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