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大年初二,我们一家都会骑两三辆洋车子(自行车),虽然少了些小时候坐的马车的得蹦,但多了自己骑车或坐在车杠上的快乐!当然论速度洋车子可能要快些。不过驾马车骑洋车子也只有过年才有,平常到南边十里的姥姥家,来回要走着去。
尤其是跟着金莲小脚的姥姥或者武术拳师的外爷爷走在回俺家或者去姥姥家的路上,可以听到姥姥说的郭巨埋儿奉母或者卧冰求鲤的故事,杨家将、隋唐英雄传、穆桂英挂帅、呼延庆打擂、对花枪、打金枝、薛仁贵樊梨花、梨山老母、薛刚反唐、罗通扫北、秦香莲吊孝、包公陈州放粮等等,也是不识字的姥姥说给我听的最多的故事。
再就是外爷爷讲得他师父身高丈二,拳除恶霸,脚踢流痞,锄强扶弱,通缉日寇的故事,以及太师母九旬大寿时,单臂舞缸,只手降伏脱缰烈马的故事。文学者,武学之基;武学者,文学之体。所以练武习拳之人,讲究武德,方成大家。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上报天子朝堂下安黎民百姓,这是身为大洪拳(少林俗家弟子洪熙官所创)传人,教授弟子三百二十人的外爷爷给我上得人生第一堂课。
所以大年年初二,到姥姥家去,是我们姊妹几个最梦寐以求,最开心的事。因为,到了毛庄,给姥姥、外爷爷、舅、妗子,磕头拜年之后,我的那些师舅们也就接二连三的过来了。我虽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是我那些身怀绝技,各有所长的师舅们,在姥姥家院子里,打起赵匡胤十八盘龙棍、关老爷青龙偃月刀,舞起钢鞭、绳鞭、双刀、峨眉刺的身形,就像一幅难以忘怀的老电影画面,时常在我的脑际中放映。
记得《少林寺》刚流行那会,我才7岁。在外婆家看长我一岁的表姐,钢鞭舞得眼花缭乱,一时兴起,缠着外爷爷教我。没想到外爷爷说:“乖乖儿啦,你不是练武的料子。长大了教你几招防身拳脚也就可以了,兵器你就不要学了。”所以,刀枪剑戟,棍棒鞭锤,兵器功夫我一点没有学上,倒是防身拳脚还说得过去。大哥也是,他脾气暴躁,所以外爷爷也只是教他防身制御的功夫,并没有教他兵器和击打竞技的拳脚。
“淹死都是会水的,打死都是会拳的”。外爷爷收了三百多个徒弟,也有不少徒弟在武警部队担任武术教官,或者参加武术比赛获奖出名,更多的徒弟像他一样则亦农亦武,开馆授徒。但是,他自己的儿女,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学到的只是防身功夫。所以,我们孙辈到现在也不理解外爷爷为什么这样做。只是在年初二师舅们的“武林大会”偷学上一两招,回家后习练。不过,没有亲传亲授,终归是野路子,所以兵器武功我们都不行。当然了,比起外爷爷唯一的女儿,也就是俺娘,我们这些后辈的三脚猫功夫就算不得什么了。娘的偶像是樊梨花、穆桂英,小时候我们姊妹几个没少吃防手擒拿的苦头。所以苦向电视,电影学习反擒拿的招数,但是每一次新学到的所谓招数,无不被她破解,我们吃到的苦头反而更多。这也是我到现在不相信电视、电影上的功夫是真功夫的根本原因。
说起师舅们的武林大会,那叫一个热闹。棍是白腊棍,枪是钩镰枪,刀是偃月刀,剑是龙泉剑,鞭是乌龙鞭,锤是流星锤。刀对枪,枪对鞭,拳对掌,腿对脚,你来我往,沙尘蔽日。尤其是那一把九十斤重的关老爷青龙偃月刀,只要舞得全套刀法,便可以出师立户。所以年初二这一天,终有几个师舅出师,也终有几个师舅失手。从上午九点,到晚上六点甚至九点,都有师舅在切磋,也都能够听到外爷爷在一旁指点。
如今,快二十年过去了。今天,九十多岁的外爷爷一定还在教我那些师舅们过招呢;而我们的姥姥早在十二年前便故去了。所以,写下这些文字,恭祝外爷爷身体健康,武学有传,我发誓我将抽出时间来,把你的一招一式画下来,拳术口诀记下来,弥补您在文革期间将祖师爷传下来的拳谱付与祝融的遗憾;也遥祝我的姥姥,在天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