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大学行政级别与官本位文化


  两会之上,大学行政化照例是委员代表的热议话题。而今年,这一话题,聚焦在教改《规划纲要》提出的“逐渐取消学校实际存在的行政级别”之上。

  

  记得以往两会,有不少来自高教界的委员代表痛陈教育行政化之弊,说什么大学官场作风严重,教授争相应聘处级、科级岗位,学校领导对政府官员低声下气,办学的政绩思想导致急功近利。话语间,取消大学的行政级别,恢复高校的办学属性,让校长首先是教育家而不是官员,仿佛已成共识。

  

  可是,今年的风向,却有些不同。几天来,来自高教界的委员代表,在老生常谈地批评教育行政化之后,“话锋一转”,为高校的行政级别,说起情来——全国人大代表、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表示,“在全社会都以行政级别作为评价标准时,取消高校行政级别将贬低教育,导致高校无法与社会对接。”全国人大代表、中山大学校长黄达人说,“大学取消行政级别是最终的目标。我认为这是大势所趋,完全赞同。但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在现阶段,社会上各行各业都存在行政级别的大环境下,如果只是简单取消了大学的行政级别,我想,不仅不会强化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的地位,反而可能恰恰会起到弱化的作用。”

  

  什么意思呢?就是在现实社会中,高校行政级别还是要有的,否则高教的地位不保,除非其他企事业单位也取消行政级别。大学的校长们站在教育地位的高度如此建言,可谓用心良苦,可这般建言,让人好生困惑——大学以其它事业单位不取消,为何单取消我为由不改革,其它事业单位自然也会说大学都不取消,为何要取消我来反对改革。改革的唯一可行路径,就变为所有单位一并改革。其难度,我相信校长们是知道的;其结果,自然也是预料之中的——好了,大家都不改,就这样吧。

  

  可是,长期以来,我国教育界不是十分推崇“试点”、“逐步推进”的改革思路吗?要知道,在试点自主招生时、在试点教授分级制时,高校领导可是十分积极的,为何现在,却又反对从自己开始试点改革了呢?

  

  其中的道理不言之明:这动了校长们的“奶酪”。行政级别这个东西,对于一校之长(尤其是名校)来说,可能不会增加太多的物质实惠——校长们该有的不会因级别取消而减少——倒是对中层干部来说,可能因级别和待遇挂钩紧密而影响更大。级别对其的意义,可能更多是精神层面和“自我实现层面”,不少高校校长在各种场合对行政级别嗤之以鼻,可是,如果再看校领导们的任命文书,是会注明副部长级和正厅级的。这就像很多平民老百姓,一边骂着当官的,本人却也渴望着当官,并以某个亲戚在为大官为荣。当官的“实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行走江湖的共同口令。

  

  你是什么级,这在连和尚都有级别的社会中,是一个击中很多人软肋的问题。为高校领导想想,也确实挺为难——堂堂北大校长,居然没有级别,回到老家的县里,地位不是还不如处级的县太爷?我们看到,有些重点中学的校长,在被介绍时,还会被补充,“相当于正处级!”今后,大学校长被介绍时,会不会补充“学校曾经是副部级”,“相当于副部级”呢?

  

  以上这些,都难以成为大学校长级别不能取消的理由。对于处处讲级别的官本位文化来说,大学取消行政级别,更有多重意义,除了让教育回归本位之外,更在于改变官本位文化——北大、清华都没有级别,你一个报纸、杂志、医院还说级别,有啥意思?没有级别的大学,可以从追求级别、追求政绩中解脱出来,全心关注学校的教育贡献和学术贡献,以此确立自己的地位。

  

  假如高校能推进取消行政级别的改革,大学的地位不会下降,而会提升,因为这一过程,恰恰实现了大学对社会文化的引领,大学精神将重新闪耀光芒。当然,这一过程面临挑战既得利益阻力,重新确立大学的办学思想,破除等级思想、身份意识,建立与政府部门的新型关系,重构大学内部管理等一系列难题,但对于开创一种新文化的使命来说,这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