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春



半年没有回老家了,趁着星期六,打点起行装,骑上我那辆双轮皆旋,走起来一扭一扭的自行车,紧蹬两步,逃离了市区。 
       之所以骑自行车回家,一来可以锻炼身体,二来可以欣赏大好春光,呼吸点新鲜空气,三来可以节约囊中为数不多的钞票,三全其美之事,当然应行之。 
       路上骑自行车的人很少了,除少数趁着星期天挟个自行车在街上疯跑的小孩子外,最次的也骑电动车,二三十里数来,骑自行车赶路的竟不超过十位。路两旁的树木已经由灰转绿了,尤其是柳树,枝枝梢梢上满起了绿毛头,朦朦胧胧的一团,油菜也已含苞,树与树间飞来飞去的鸟儿多了起来。 
       人说做一件事最大的快乐就是陶醉其中,的确,当我驶离公路穿过村庄的小巷,应酬着乡邻的寒暄之后,推门入家,虽已汗流浃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疲劳。这是我上次离家来唯一的悠闲,彻底的悠闲。 
       半年里,因慈母有疾,我在安阳与林州之间奔波,在医院与药店之间进出,在母亲痛苦的呻吟里煎熬,还要故做英勇的斥责妻子不够坚强,还要忍心的把一岁多的儿子送到他的外婆家,还要应对工作上的琐屑小事和突发事件。我已经不知道快乐和悠闲是什么了,满目满心的只有憔悴和焦虑,我曾经泄气的对自己说,不干了,不干了。这个冬天,是我所经历的最漫长的冬天,城市里的嘈杂延长了它。 
       而今好了,我可以站在院子里,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连病中的母亲都显得有些兴奋,她说,在家里,疼的厉害了就喊两声,再不必担心会影响到别人。 
       满园子的树都绽了绿,桃树、杏树、李子树已经满缀了花苞,今年的果子看起来特别的旺,我宁愿相信这是个好兆头。我对母亲说,天暖了,快好起来吧,还有这么多的果子等着你呢。 
       母亲是个爱果子的人,所以我们家院子里各种果木齐全,四时花果不断。那棵梨树已经和我的腿一样粗了,前年大风倒了一次,根都露出了一半,树冠被去除了三分之二,我以为他难活了,没想去年还挂了果,虽只寥寥数颗,但已足令人欣慰。今年更是劫后逢春,意气风发,不仅树冠长回了前年的模样,而且满树花骨头,不难想象数月之后又将会硕果累累。最奇的是园子西头我门前的那棵小杏树,据说是什么美国品种,去春才安居我家,细细的只有一根手指粗,弯弯曲曲的象一条营养不良的小蛇,居然也是满树花蕾。这小东西,真是树不可貌相。 
       邻家和本家的大娘婶子们不断的前来探望母亲,死寂半年的院落又重新漫溢了人气,两个小外甥不安心学习,一会儿这个来告状,一会儿那个又在扯了嗓子大哭。 
       好啊,好啊,但丁不是说:“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延伸延伸,春天已经来了,母亲的病也该好了吧,真希望她能快快好来,为这满园春色再添一种。 
       当城里的人相约踏春时,我在自家的院子里沐浴春。寻春,其实不需要耗费时间、精力和金钱乘车远行,真正的春就在农家的庭院里。寻春,其实不需要呼朋引伴,来时热闹,去时寂寞,只需要在庭院间立一马扎,泡一杯香茗于侧,一闭眼,花就开了,春就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