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普及带来两个变化：城市空心及迁都

每一次世界杯，球王贝利都喜欢预测冠军归属，却留下令他难堪的纪录，从没来测准过一次，以至于贝利看好一支球队相当于对它的诅咒，即一旦被贝利看好，夺冠肯定没戏。经济学家的预测，留下的记录同样难堪。大牌经济学家，甚至如萨谬尔森这样的宗师，所作预测，事后来看，多为笑柄。这种令人难堪的记录，使经济学家对于自身关于世事的预见能力产生了自卑，改作事后诸葛亮算了。经济学并没有科学的那种预见性，是因为这是一门没有研究对象的学间，关起门来想当然的经济学同真实世界已完全脱节。不知世事，对世事的预见又从何谈起？也有例外，张五常教授在最近三十年有二十个推测，自纸黑字写下来放在那里，事后证明，全对。他的方法其实很简单，观察对个体选择有普遍影响的约束条件的变化，进而推测在面上人的行为会发生什么变化。其中有两个要点，第一，对世事了解通透，第二，需求定律烂熟于胸。在世事了解通透的基础上，对约束条件的变化就会很敏感，捕捉到约束条件的改变，依需求定律，就可以淮确地推测在面上人的行为会发生什么变化。张五常教授是我的师傅，这里，我学他的方法，作两项推测。

第一项推测是，随家用轿车的普及，如长沙这类城市，会产生城市空心的现象。现在是迹象都看不到，但五年或稍为长一点的时间，就会成为一个事实。

中国已进入家用轿车普及的阶段，产销规模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进行扩张。2009年，中国的汽车产量和销量都接近1400万辆，产量和销量都已成为第一大国。按最近十年的发展趋势，保守推算，2015年，中国汽车年产量和销量都会超过3500万辆，相当于美国两倍的规模。家用轿车的普及是对个体选择有普遍影响的一项约束条件的改变，这个变化会导致几乎所有人的多种行为发生改变。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城市的空间格局和行业的业态会发生蜕变。

一直到现在，所有的城市设施，包括建筑和道路，在建设之初都没有考虑到要能够容纳如此多的车辆进出和停放。汽车时代突然来临，使城市陷入混乱之中。堵塞从一个区域漫延到另一个区域，从一个时段漫延到另一个时段，停放的车辆见缝插针，横七竖八。旧式的城市空间结构及行业业态，面对汽车时代突然涌进的大量车辆，是无法适应的车灾，好比毁灭森林的虫害。我住的房子，窗外，草地绿茵，有树成林，鸟儿在地上啄食，林间有蝉鸣。然而，这是昨天的光景。现在，室外的空地已变成寸草不生的停车坪，只见横七竖八的车辆和一地泥泞，叫我去哪里去寻找我的风景。

必须指出，固有的城市空间结构和行业业态并没有可塑性，经简单的调整就可以与汽车时代相适应。比如说，现在建在城市中心区域的那些商业大楼，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建筑，没有空间来增设能够容纳如此多车辆进出和停放的设施。这也就是说，对那些原来骑自行车或乘公共汽车进出的场所，除了成片拆除重建，重新布局，否则无法适应大量涌进的轿车。从成本考虑，旧地重建不如异地新建。可以预见到的一种演变是，城市中心区域建设之初只考虑了自行车或乘公共汽车进出的场所，会在城市新区以全新的布局再出现。比如说，商业中心，会从地处城市中心以百货大楼构成的街区这样一种形态，转为变地处城市新区有广阔空间能容纳众多车辆进出与停放的大型购物城这种形态。伴随这些场所在城市新区以新的形态出现，大部份的活动也从市中心撤退，从而出现空心现象。

2006年和2008年两次去美国，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去了几十个城市，看到城市空心现象很普遍。在底特律，住在市中心的一家旅馆，入夜，街巷空无一人，好象一座鬼城，与当下中国城市中心区域的热闹景象迥然异趣。当时没有细想，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城市空心，现在才明白，城市空心原来是进入汽车时代之后对不合时宜的城市空间结构和行业业态的一种抛弃。尽管现在中国城市中心区域人群熙熙攘攘，车辆堵得水泄不通，但只要在城市新区出现现在市中心这些场所的替代物，人们就会弃它而去。也就是说城市空心是近年内一定会产生的现象。预见到这一变化的意义是，直到现在，新区建设布局还是沿袭以前街巷的思路，空间结构和业态依旧，这种做法应马上改变，否定会造成又一片被汽车时代抛弃的区域。

第二项推测是，随家用轿车的普及，首都非迁不可。现在，北京已没有多少剩余空间可以开发，这也就是说能容纳大量汽车进出和停放的那种空间布局和行业业态，不象长沙这类还有广大的剩余空间可建新区的城市，可在新区新建替代物，而只能在原地成片拆除重建。北京才完成一轮重建，但没有预见性，那些场所，那些道路，那种空间结构和行业业态，被迅速来临的汽车时代所抛弃。总不能没完没了地一次又一次重建吧，要知道原地重建有高昂的重置成本。因此北京只能对现有的空间布局和行业业态进行局部改造，同时限制车辆数量。但是这种适应性很有限，严重的堵塞会更严重，以至于使城市窒息。还有，作为一个首都，相对其他城市，路网的容纳量要打一个大折扣，因为有没完没了的交通管制，方便达官贵人的进出。在家用轿车开始普及之前，北京就成了一个被堵个半死的城市，主因就是频繁的交通管制。迁都是一个议论很久的话题，迁都的理由五花八门。有朝一日无时无处不堵，逼得首都非迁不可，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