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律、口号与权力


关于北京地王频出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从招拍挂制度实施以来,几乎年年都在发生。日前望京、亦庄与五道口等地块的成交地价再创新高,之所以还能成为新闻,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在刚刚结束的“两会”上,人们听到的铺天盖地的抑制房价决心和口号与实际看到的客观事实之间的巨大反差。

两会上的决心与口号动听而壮丽。“房价上涨的压力很大,但抑制房价上涨的决心更大,”“抑制房价过快上涨,不行也得行”。然而,在这些声浪很高的口号背后,人们鲜有看到对房地产市场详实的分析、严谨的解剖、系统的诊断与综合的措施。

事实胜于雄辩,无情的事实让这些决心与口号变得空洞而乏力。

这里有一个问题,这些年来,为什么针对房价的宏观调控次次失败,却无人负责、无人总结、无人反思呢?

我认为,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对权力的过分迷恋,就是缺乏对客观规律的尊重。所谓中国房地产市场是一个“政策市”的说法,就是一种权力崇拜,其实,制定与实施房地产政策,实际上也受到很多因素(比如经济发展、就业、城市化、通胀等等)的制约,这种制约与影响的实质,就是规律在发挥作用。中国房地产如果是一个所谓的“政策市”,房价地价还能屡屡和政策背道而驰吗?

因此,尊重规律,敬畏规律,并加强对规律的研究与理解是政策的正确制定与有效实施的前提。

中国房地产市场发展十几年来,我们看到过对房地产市场发展规律的尊重吗?看到过这样的理论研究与实证分析吗?今天,市场如脱缰的野马,在原野上狂奔的时候,让这个市场所有的参与各方都惊恐不已的时候,就是对迷恋权力而不尊重客观规律的惩罚。

规律是什么,就是支撑事物运行的结构,就是推动事物发展的机制与模式。中国房地产市场在长达十几年的发展过程中,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发展规律,这种规律是一种新的、内生性能量,自动自觉地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更具体地看,中国房地产市场的运行规律,是由很多因素交汇作用形成,比如,地方政府的经济职能与政绩评价体系,财政的分税制与土地财政为主要动力的城市建设模式,城乡二元化的土地与社会发展结构,以投资为主要动力的中国经济发展模式,集中资源的城市规划与管理模式,城市开发中的土地出让模式(招拍挂)与速度型开发模式,正在加速的城市化发展阶段等等,这些因素通过相互作用形成了特有的、固定的结构机制,构成了中国城市房地产价格持续上升的深层次的结构性理由。举这个庞大机制中的一个小例子,在这个机制中,地方政府首要的责任是什么?是发展经济(中国特色)。因此,地方政府本身就是经济体,市长就是城市的CEO,在分税制条件下,土地财政就是其推动地方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使土地价值最大化当然也必然是地方政府工作的主旋律,而建设部分保障性房必然和此目标相冲突,也就很容易成为应急之作、应景之作,也很难成为地方政府的持续性目标,可见,这种机制就为地价的持续上涨提供了坚实支持,这就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因此,尽管通过抑制需求、增加供应等政策手段可以一时缓解房价上升的速度,但因为并没有触及到背后的基础性制度和结构性矛盾,并不能改变城市房价上升的动力与趋势。

“实事求是”是毛泽东思想的灵魂,也是我党的工作指导方针,但在这些年提得不多,淡忘得不少了。高举毛泽东思想的伟大旗帜,不应是每年两会的应景式口号,而应该成为制定政策的所应遵循的思想理念。只有以实事求是的精神为指导,尊重规律、研究规律、总结规律,真正开始结构性和制度性的改革,而不是回避矛盾,导致矛盾的积累与恶化,中国经济、中国房地产业才有光明的未来,民生问题也才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

“国十一条”的颁布,表明中央已经意识到从结构上进行改革的重要性与迫切性,比如,提高城市土地使用效率、推进城镇化的建设,都触及到制度性、结构性的问题,是一个好的开始。然而,改变一种模式,建立一种新的秩序,过程是痛苦甚至漫长的,它意味着利益格局的调整,也意味着经济与社会发展模式的转型,但这对于中国经济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而言,却是必由之路。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坚持实事求是的精神,让权力尊重规律。

规律比黄金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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