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获国家级金奖的昌黎船型与昌黎沿海的排船能人
董宝瑞
今天，贴出马霑、左恭田在去年早春时节到昌黎沿海大蒲河口造船工地拍摄的造船工人工作时的场景照片，还有昌黎沿海排造渔船的一个能工巧匠的自述文章。
昌黎沿海排造渔船的热潮掀起于二十六七年前的20世纪80年代初期。当时，昌黎沿海的一些村庄几乎到处都有排船的场地。20多年来，对昌黎沿海排造渔船业做出最突出贡献的工匠，是大蒲河村的老木匠田信文。他善于研究，不断改革渔船的造型与相关设施，从1989年开始，对国家原有的渔船“812”船型，进行了诸多方面的重大改动，创造了被渔民大量使用的“昌黎型”渔船。1998年，由他改变后的船型，被昌黎县渔船修造厂送到在海南省召开的全国渔业方面的科技大会，被定为“昌黎船型”，并被评为国家级“金奖”。
笔者获悉昌黎沿海产生了被评为国家级“金奖”的“昌黎型渔船”，是在2000年冬天。当时，笔者担任昌黎县政协学习宣传和文史资料委员会副主任，在编印《昌黎文史资料选辑》第6辑时，读到了曾经长期担任昌黎县水产局副局长的居普一先生替田信文整理的文章《我从事造船业的回顾》，方知昌黎沿海出现了一个远近闻名的“造船王”。后来，我一直想去访问田信文老人，一直未能成行。去年秋天，《河北日报》摄影记者来昌黎，想拍摄昌黎渔业发展的一组照片，昌黎县委宣传部新闻科科长王志勇打电话询问有关渔船排造业的线索，我介绍了田信文老人的情况，他们去大蒲河村拜访了田信文老人。如今，田信文老人已经89岁了，身体依然很健壮，只是多年不再亲自去排造渔船了。
已在前几年病故的居普一先生当年替田信文老人整理的文章《我从事造船业的回顾》如下：
我从事造船业的回顾
田信文口述 居普一整理
我是一名造船的“土专家”，从事制造木壳渔船多年，经手制作和放样（绘简易施工图）及指导制造的各式木壳渔船1800多艘。我热爱造船事业，并为此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除了造船我没有任何嗜好，因此，人们都称我为“造船迷” 。
我生于1921年，四岁时母亲去世，五岁时父亲去东北经商，被旧军阀抢掠并入狱致死，落得人财两空。爷爷领养我两年以后，不幸去世。九岁时由我姐姐领养，十至十三岁给一个有钱人家放牛。因为没有机会上学，文化根底浅，使我日后从事造船业时产生很大困难。
我十四岁那年，通过一个亲戚介绍去东北通辽市的“庆发木局”做杂活，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当时全木局共有五十多人干活，我一天的工作量很大，但我干得很好，老板及徒工对我很满意。
我干清洁工的时候，眼睛常盯着木工们做活，偷偷地学习方法和技巧。后来，有空儿就主动帮着他们做推平、拉锯等零活儿。老板和师傅们看我聪明好学，就分配我做整件的木工零活儿。当时，我十六岁。因我做的小件木工活儿质量较好，就又让我做板柜、棺材等大件的活儿。
这个木局有三位领班人都是手艺精通的木工，对木工活计的质量要求非常严格，见到哪位木工的活计粗糙一点儿，马上打一个大耳光，再加一脚，然后拔腿就走，也不告诉你错在哪里，等你自己去发现，自己返工重作，待活计达到标准时才放过你。我也挨过打，返过工，但这种严格的要求使我一生的木工活儿精细，一丝不苟。
日本侵入东北后该木局散伙。此后我又在另一家木匠铺和一个酒厂干了几年木工活儿。日本投降那年我回到家乡昌黎县大蒲河村。这时我的学徒工作业已成熟，又有几年木工技术的实践，为我从事造船业打下坚实的基础。
解放后我参加了天津铁路工程队，专门做木工活儿。该工程队主要是建筑房屋。当时我最感兴趣的是看图纸，把要做的活儿画在纸上，按照它做活儿。我看不懂图就拼命学文化。看图要量尺寸，我也拼命学算术。从那里我学到一些绘图、看图的知识，掌握了日后从事造船业所必需的基础知识。
1956年，我从天津辞职回乡，加入“大蒲河乡木业社”。该社主要经营民房建筑，农、渔业生产、生活用具，家具的制做和维修，也排造和维修渔船，属合作性的自收、自支、自营合作手工业组织。在社期间，我掌尺为各业主排造小渔船300多只。1959年，本乡高级社渔业队指名约我掌尺排造60马力渔船一对（两艘）。因没有图纸，排造船之前我与队负责人一起到秦皇岛及沿海各县渔港观看船型、结构等。排造中我们采纳各类船只的优点，克服不足之处，于1960年初排造成有后舵楼，船头水下部分较窄，水上部分宽大的全新型船。在下水时，唐山专署水产局负责人，县长邱彦光等同志参加了剪彩，得到了各级领导的好评。这是我掌尺并参与制造的第一对（两艘）较大渔船。
1975年，我被县渔船修造厂聘用，当上一名职工。在该厂我领工排造出“812”型国家定型渔船及小型渔船数十艘（只）。
1981年底，我退职回家。最初向生产队交钱记工，在自己家里利用二十年前在通辽木局学到的手艺，制做大板柜、木箱等各式家具。因为作工精细，全部家具未出家门即被买空，并有大量定作的活计，排号数日才能完成。家中还有儿子，青年学徒者和几名帮工者。二年的功夫，我们共制做出三百多套各式家具并全部销出。
1983年，本乡栅子里村渔民多次要我为他们排造渔船，我便带领部分木工，为他们排造出20马力机船一艘。此后，我便放弃了家具制做，专门从事渔船制造，每年都制造出数十艘船只。造船最多的1985年，由我放样（设计），我培养的十多名徒弟领工制作，一年的时间就排造不同马力渔船80多艘。
为使造船技术精益求精，我边排造边改进船型。在1984年，我把机船以前的后舵楼改变为中舵楼，使驾驶者看前面更清晰，更安全。1985年，我为赤洋口渔民排造船时，一改过去的船尾横插板为船底弧形上翘到甲板。此后，全县造新船均为中舵楼圆尾，型状更加美观、耐用、安全。
此后，我又把国家原有的“812”船型，作了四个方面改动。第一，1989年开始，把船身两旁的两条腊板改成三条大腊板，其中第三条腊板中部到水下部，最大的腊板（增压185马柴油机船）达到宽42公分，厚21公分，使船身牢固，美观。第二，将前蒙头拓宽三分之一左右，水下部分窄，水上部分宽，这样可在航行遇大风时，船前部少上（甲板）水，并使仓位宽敞，蒙头盖上作业方便。第三，尾部改甲板部位圆型为方型，并加宽加大，使其拖网时变船中甲板放网，起网为船尾由稳车拉动直接在船尾下网和上网获鱼。第四，增设和加大船筋骨，由原定筋骨方型数增大三分之一，由不同筋骨间隔变为同间隔，增加原有数量的五分之一，使船体更加牢固。此外，按业主要求，船体内部仓位、床位、厨房等可随意设计变动，力争满足船主的意愿。
改变后的船型，经我同意后，由县船厂于1998年送到了在海南省召开的科技大会，定为“昌黎船型”，被评为国家级“金奖”。
“昌黎型渔船”在国家评奖以前，已早被本县及部分外地渔民接受。本县1995年拥有千余艘渔船，80％以上更新为“昌黎型”渔船。
本县渔船更新速度快，主要原因是排造量大、交易量大。据估计，自90年代以来，由本县卖给外地的船只已超过二千艘。这些船只销售山东省的居多，约超过千艘，辽宁省也有一部分，少量的卖到江苏省。据买船渔民反映，有几艘船从山东渔民手中卖到了浙江省。
本县或外地渔民找我排造船的，其动机大约有四种：一是为养殖或捕捞生产而造船；二是船只使用一段时间后遇机会卖掉，为连续生产而排造；三是为卖船而排造，如已定合同，本县负责备料产成品按合同由外地购买；四是中介人负责事务，外地人备料，产品直接归出资人所有。
我除了为本县排造船只以外，有时还到辽宁省的盘锦、锦州市各县，秦皇岛的山海关、海港区、北戴河区和抚宁等各区县。乐亭，黄骅、天津等市、县、区也来人找我去那里帮助造船。几十年时间，由我掌尺派人操作为这些地区造的船超过300艘。
本县或外地顾主造船，全部由他们选择递增，绝大部分在他们家门口排造。由我徒弟带领木工各领任务分赴各地施工。多时达到十个班，每班十到二十多名木工不等。一般每班每月可完工一艘船。各作业班施工前，由我放大样（即绘施工图），在施工中察看五至十次，完工后我参与交货（产成品）、办理结工费等善后工作。
50多年里，我在县内外跑动得非常频繁，故南北数百公里沿海区的人民对“田木匠”、“田信文”等称号都很熟知，对我也很尊重。我的十多名徒弟声望也较高。有的外县老木工仅和我一起开过会，也向青年人宣称和我一起干过活，借此提高他的声誉。
我今年已79岁，虽年事已高，仍对造船事业乐此不疲，年内为乐亭和本县完工、正在施工和预定掌尺制造的船只就有40余艘。
回顾我造船的50多年，是极为忙碌的50多年，造船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平时脑子想的是造船，与别人谈话也是造船，数万公里的自行车行程是为造船，似乎我活着就是为了造船。有的人称我田木匠是造船“迷”，我甘愿为昌黎县的造船业“迷”到百年。
（原载昌黎县政协学习宣传和文史资料委员会2000年12月编印的《昌黎文史资料选辑》第6辑第110～114页）
摄影：马 霑 左恭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