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们做了什么?(读书笔记No.172)


你看他们做了什么?

 

你看他们做了什么?再回过头来,看我们在干啥?我想说的是两位诗人,他们各自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

第一件事是布罗茨基做的,就是那个在其诺贝尔文学奖答谢辞中有惊人之语的布罗茨基。他一登上斯德哥尔摩的讲坛,就直截了当地说:“对于一个有个性的人来说,对于一个终身视这种个性高于任何社会角色的人来说,对于一个在这种偏好中走得太远的人来说,做一个民主制度的最后失败者,也胜过做专制制度中的殉道者和大文豪。”197264日,他被苏联驱逐出境的这一天,给当时的共产党总书记勃列日涅夫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这样写道:“任何人都无法因为恶、仇恨和愤怒而获益,即使是那些有理由这么做的人。我们大家都得到了一个相同的判决:死亡。写下这些文字的我会死亡,读到这些文字的您也会死亡。我们的事业会留下来,但是它们也会被毁灭。因此,谁也没有权力去妨碍其他人做自己的事。生活已经够艰难,够复杂了,就没有必要再去添乱和无聊折腾了……在我看来,您品质中最具人性的特点,就是和我一样,也会死去。”当时的布罗茨基在国内还是个不太出名的年轻诗人,但他仍是这么做了,根本不管你老勃收得到还是收不到信,也不管写这样的信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他真的就这么做了。

第二件事是米沃什做的,就是哲学家亚力山德拉·莱涅尔-拉瓦斯汀在其脍炙人口的著作《欧洲精神》中把他作为思想英雄来论述的那个米沃什,获得1980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诗人米沃什。1949年一个寒冷的夏夜,成了米沃什一生中的一个分水岭。之前,他是波兰驻美国的外交官,收入颇丰,享受特权,生活非常舒适,经常出入最上流社交圈。之后,他主动脱离主流社会,成了异见人士,流亡诗人。这一切的转变就是基于他目睹的那一幕和断然做出抉择的那一刻。他在《米沃什谈话录》中讲到了这件事。“事情是这样的,在1949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我去参加一个聚会,在这个美好的世界里我们喝酒、跳舞,直至凌晨四点我们才出门回家。夏天的夜晚很凉。我在大街上看到几辆载满犯人的吉普车。士兵和警卫穿着两层的军大衣,那些犯人们身穿夹克,衣领翻起,冻得直哆嗦。顷刻间,我就明白了:我是谁的帮凶。” 那一刻,他当然清楚,他成了谁的帮凶。尽管他是享有特权的高官,是颇有威望的诗人,但他仍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在一个最不具有社会性的社会主义城堡中,无论以何种理由,何种动机呆在里面,事实上就是帮凶,就是罪孽。由于有这种认识,米沃什站在了鸡蛋一边,站在了沉默的大多数一边,站在了为全民的平均福祉而出力的奋斗者一边。

是的,你看他们做了什么?再回过头来,看我们在干啥?我们的外交官在干啥?我们的诗人在干啥?从他们已做的和我们正干的,我可以得出一个至少会让我服气的结论:的确我们生活在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我们的世界中,只有事实,而没有价值,即使有价值,而是颠倒的价值;只有物利,而没有善恶,即使有善恶,也是颠倒的善恶。否则,你无法理解:它所有的东西为何会以如此性质的一种方式展开?!为何会以如此性质的一种方式存在?!并且展开得那么疯,存在得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