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下半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基本稳定在6.82-6.83之间，即使在美元大幅升值、中国出口急剧萎缩，出口企业大量停产的2009年1季度也没有动摇。2008年9月至2009年3月，在非美货币集体贬值的大潮中，人民币的稳定实际上降低了世界经济的调整压力，在当时也获得了世界舆论的高度赞誉。但时过境迁，自2009年下半年世界经济开始缓慢复苏以来，部分国家迅速将赞誉转变为指责，人民币升值的国际压力持续增强。

    笔者认为，人民币并非不可动，但必须根据中国经济具体情况选择合适的时机，部分国家为转移国内矛盾强压人民币升值的做法很容易诱发政治对抗，对问题的解决毫无益处。通过近期NDF市场人民币升值预期的波动，不难看出国际压力对投资者预期和人民币汇率制度改革所带来的干扰作用。

    去年年底至两会之前， NDF市场人民币升值预期并不强，虽然各关键期限人民币兑美元均整体呈升值态势，但是波动较大，对升值幅度并没有形成明晰的判断。在今年1月份经济数据公布之前，NDF市场美元兑人民币报价与人民银行中间价几乎重合，这也意味着当时市场普遍预期人民币在4月份之前基本不会重启改革。

    1月份出口数据公布之后，在同比增长21%的乐观数据刺激下，NDF市场各期限美元兑人民币才出现明显的远期贴水，直到两会开幕，一个月期美元兑人民币报价从6.82左右下滑至6.8060附近，大约下滑140个基点，暗示市场预期人民币一个月内升值预期大约为0.3%，较小的升值幅度说明市场对人民币的升值预期并不十分强烈，毕竟当时中国出口虽然同比增速较大，且连续两个月正增长，但是这种高增长是建立在去年较低的基数之上的，2009年1月中国出口同比萎缩了17.56%。同期3个月期美元兑人民币NDF市场报价大约下滑了200个基点，至6.7715附近，暗示市场预期3个月后人民币兑美元升值幅度大约为0.8%。总体来看，两会之前市场预期人民币大约会在3、4月份就重启升值，虽然基本不存在一次性大幅升值的预期，但是小幅升值的预期明显。

    周小川行长3月6日在两会记者招待会上表示，当前的汇率安排是危机期间的一种特殊政策，“这样的政策迟早也有一个退出的问题”。周行长的讲话可能暗示着中央已经开始考虑改变目前的人民币汇率安排，人民币升值预期也随之加强。3月8日至3月12日，NDF市场美元兑人民币各关键期限报价接连下跌，5个交易日累计下滑均超过110个基点，其中12个月期下滑高达240个基点。此时，人民币在4月份重启升值的预期显著增强。

    然而，美国当地时间3月11日，奥巴马在美国进出口银行年会上的贸易政策讲话扭转了这一趋势。奥巴马在讲话中要求人民币进一步向“以市场为导向的汇率机制”过渡。他同时威胁，美国政府将在4月15日发布的财政部半年报告中，决定是否将中国划为“汇率操纵国”。在中国两会期间发布这种言论带着很大的挑衅成分。与奥巴马针锋相对，3月14日人大闭幕后，温总理明确表示“人民币没有被低估，汇率的变动要按中国经济的综合情况来决定”，这一表态迅速冷却了人民币升值预期，NDF市场各关键期限美元兑人民币报价基本上回复至2月初的水平，1个月期报价显示4月份人民币将重启改革的预期基本消退；不仅升值的预期时间点被推后，升值幅度也大为萎缩，NDF市场12个月期人民币兑美元升值幅度从周小川讲话后的3%，萎缩至2.4%左右。

    其实类似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2009年9月至11月，从轮胎特保案开始，美国对中国发起连续的反倾销调查，NDF市场人民币升值预期随之增强，11月15日升值预期最强时，NDF市场3个月期人民币兑美元升值幅度达到0.6%。在11月份的中欧峰会开幕前，欧盟也附和美国指责人民币低估，随后11月30日温总理在中欧峰会上明确表示“现在一些国家一方面要求人民币升值，另一方面又对中国实行名目繁多的贸易保护主义。这是有失公允的，实际上是限制中国的发展。”此言一出，人民币升值预期迅速弱化，NDF市场人民币3个月内的升值预期基本消失。

    人民币汇率改革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既不能因国际压力而亦步亦趋，也不能因国际压力而坚决不动。因为前者很可能诱发严重的外来资本冲击，而后者则可能错过较好的政策调整时机，增加未来调整成本。但是很明显，外来政治压力在很大程度上既破坏了投资者对人民币走势的稳定预期，又干扰了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的推进。从长期看，目前人民币采取的稳定兑美元双边汇率的安排肯定会做出改变，但是这种改变必须是主动而且可控的，中国在有力回击国际势力“欲加之罪”的同时，应根据国内和国际经济形势的变化，积极寻找有利时机，适时退出危机期间的临时性汇率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