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难获得的是幸福和尊严

 

                               ——地球日记·2010年3月5日                                         

                                            郑渊洁

 

 

    今天，中国总理温家宝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出中国历届政府从未提出过的执政目标：让中国人民生活得幸福和有尊严。政府新颁布的这两项执政目标，令中国人民惊喜若狂。我们知道，幸福和尊严同经济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大，这从有钱人不一定幸福、有钱人未必有尊严就能看出来。和幸福与尊严关系最密切的，应该是信仰。三十多年来，中国人民的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唯独信仰缺失，人生没有目标。钱多了，幸福却少了。道德沦丧，钱再多，活得也没有尊严。

    安居工程、医疗改革、教育改革等等都离不开钱。而让人民生活得幸福和有尊严不需要花什么钱，但是比花钱难度更大。世界上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是肉眼看不见的，比如信仰。比如道德。

    政府提出要让人民生活得幸福和有尊严，需要全体人民共同自助完成：从今天起做一个有信仰有同情心有正义感尊重别人乐于助人的公民。

    幸福和尊严要从娃娃抓起。让人民幸福和有尊严，首先要让孩子们在学校幸福和有尊严。

 

 

 

 

      中国总理温家宝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最振聋发聩的一句话是：“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政府、监督政府。”贯彻落实温总理这句话最好的平台是博客和微博。

 

 

 

      荷兰警方宣布在阿姆斯特丹国际机场逮捕了一名持伪造飞行执照驾驶民航客机的瑞典籍飞行员。警方称，此人持假执照已为欧洲多个国家的航空公司飞行了约13年。飞行时间为10000小时。这名飞行员现年41岁，荷兰警方于3月2日晚上在即将起飞的一架客机的驾驶舱中将其逮捕，当时他正准备驾驶该架载有101名旅客的波音737飞机前往安卡拉。

　　我当过五年空军地勤，维修歼六飞机。我知道安全飞行10000小时对于一个飞行员意味着什么。一个没学过飞行的人靠一本伪造的飞机驾驶执照，驾驶各种大型喷气客机竟然安全飞行了13年！怎么给人的感觉是没觉得假执照不好反而对真执照的价值产生了怀疑？我认识一位老红军，他几乎大字不识一个，1949年，他成为解放军第一代战机飞行员，在抗美援朝空战中，他击落了有大学本科文凭的美军王牌飞行员。

    希望荷兰警方善待无照飞行13年的男子，他没有去为拉登效力本身就值得嘉奖，再加上自学成才，他完全可以去航校当教员，缩短航校学制，用最短的时间培养优秀飞行员，降低航空公司的成本。

      有学历的傻子似乎比没学历的傻子多。

 

 

 

     中国湖南资兴经济技术开发区为表彰先进，向六个明星企业的老总每人赠送一个女保姆，保姆工资由纳税人支付。第一感觉是奴隶社会卷土重来。第二感觉是可能政府通过这种形式向企业家家派遣卧底，暗中监督企业家是否合法经营是否向政府官员行贿。

    不管怎么说，感觉没送人，而是丢了人。

 

 

 

    自从贝塔昨天在电视上看过舒马赫后，今天它就一直围着这辆车转：

梧桐树

郑渊洁

一

 

母鸡在草丛中觅食时，捡到了一个蛇蛋。

这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越是不会下蛋，她越想当妈妈。

母鸡见到蛇蛋如获至宝，将蛇蛋带回家中。

母鸡的家在一棵梧桐树下。

母鸡不知道这个蛇蛋里的生命是否还与这个世界有缘，她抱着一丝希望开始孵蛋，她不放弃任何能使她当妈妈的机会。

母鸡用体温和心血感化蛇蛋。几天以后，她隐约感觉到了蛇蛋里有生命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孵化的是一只蛇蛋。她只知道身体下边的这个东西能使她获得当母亲的权利。

梧桐树的叶子是绿色的。绿是生命的颜色。

终于，母鸡感受到蛇蛋在蠕动。欣喜从天而降。母鸡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她向往已久的世界。

小蛇从蛋里破壳而出，他惊讶地注视着这个陌生的天地，感激地望着身边这位带他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母亲。

母鸡过去怕蛇，怕得很。

可她现在面对小蛇，没有一点儿恐惧。他是她的孩子。

是他使她成为母亲的，她感激他。

母鸡忙碌起来，寻找小蛇爱吃的食物喂他。晚上给他挡风，白天和他嬉戏。

母鸡尝到了当妈妈的喜悦与满足，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的确，没有施爱对象的生命是不幸的生命。

小蛇在母鸡的关照下一天天长大。

梧桐树。

 

 

二

 

小蛇和妈妈形影不离。小蛇是母鸡生命的全部。

居住在附近的母鸡们本来将小蛇的妈妈作为她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她们讥讽她不会下蛋，现在她们见她给一条蛇当妈妈，她们认定这是对鸡家族的亵渎，她们视她为异类。

一只被推选出当代表的黑母鸡来到梧桐树下，她趾高气昂地对蛇妈妈说：

“要么你放弃你的蛇儿子，要么你带着他离开这里。我们不能容忍一只母鸡给蛇当妈妈。”

“为什么？我们并没有影响你们的生活呀！”蛇妈妈说。

“供你选择的时间只有３个小时。”黑母鸡转身走了。

母鸡进行痛苦的选择。

她从出生开始就住在梧桐树下，她不能离开这棵大树。蛇是她的儿子，也是她的一切，她不能没有他。

“妈妈，这是为什么？”已经长成大蛇的儿子问母亲。

母亲摇摇头。她不知道。灾难如果来自异类她还可以理解，可偏偏来自同类。

蛇儿子早已注意到自己的形体与母亲的形体大相径庭，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与妈妈的感情。形体是外在的，感情是内在的。内在的东西才是本质。生命追求本质。蛇从小接受到母鸡的爱，他要用同样的爱回报母鸡。

母鸡决定不离开梧桐树，也不离开蛇儿子。这两样东西构成了她的世界。

３个小时过去了。

被激怒的母鸡们请来了四只膀大腰圆的公鸡，她们决定用武力驱逐这位不循规蹈矩的同类。

四只身材高大的公鸡包围了母鸡的家。

梧桐树。

 

 

三

 

母鸡恐惧地看着渐渐逼近的公鸡们。她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了仇恨和嘲笑。

母鸡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儿子。

蛇由于一直同鸡生活在一起，还不知道自己的本事，他也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场面。

一只公鸡低下头，脖子上的毛竖了起来，他的身体俯伏在地面上朝母鸡冲过来，像一架低空飞行的轰炸机。

蛇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在升腾，他不能目睹自己的母亲受人欺侮，他从母亲身下钻出来，迎头拦住了那只公鸡。

蛇挡在公鸡的面前。蛇的前半截身体采取直立姿势，他的脖子变成了宽扁形状态，红红的舌头伸出嘴外。

公鸡胆怯了，他怕蛇。

自尊心使他与蛇对峙了一分钟后，他的腿终于不听大脑指挥了，撒腿往回跑。

另外三只勇士也夺路而逃。

母鸡明白自己拥有一个什么样的儿子了，她终于享受到受到儿子保护的母亲所特有的那种满足与慰藉。

母鸡们束手无策了，她们不具备驱逐蛇妈妈的实力。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上帝的幽默。残酷的幽默。

母鸡和蛇儿子继续生活在一起，充分享受为人母为人子的乐趣。

梧桐树。

 

 

四

 

这天，母鸡和蛇儿子外出觅食。他们来到一片草丛中。

阳光透过草叶射到地面上，呈现出斑驳陆离的景象。鸟在树上唱歌，云在天上飘动。大地一片祥和。

祥和背后总有危机。

一条凶狠的母蛇将母鸡定为她的攻击目标。母蛇已经七天没吃东西了。

母鸡一步步靠近潜伏在草丛中的母蛇。

母蛇突然在母鸡面前直立起上半身，她准备先吓瘫母鸡。

母鸡惊叫。

闻声赶来的蛇儿子看见一条蛇在攻击他的妈妈，他奋起同母蛇博斗。

母蛇在博斗方面比他经验丰富多了。母蛇无意与同类打斗，她看准了机会，一口咬住了母鸡的喉咙。

母鸡倒在血泊中，她目睹了儿子为她做的一切，她心满意足地死了。死得真享受。

蛇儿子疯狂了，他不顾一切地扑向母蛇。

母蛇准备自卫。

两条蛇高举着自己的半截身体在空中愣住了。

血缘。

她认出了他是她的儿子。

他认出了她是他的妈妈。

血缘使他们抱在一起。

“孩子，你吃吧！”母蛇还以为儿子是在同她争夺食物，她指指血泊中的母鸡对儿子说。

“她是我妈妈！是她把我抚养大的……”蛇儿子泣不成声。

母蛇呆若木鸡。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蛇毒能毒死世界上所有生命。

望着闭眼安祥地躺在地上的母鸡，母蛇想咬太阳。

“我要孵一个鸡蛋！”母蛇说，一股神圣的感情从母蛇心底油然升起。

蛇劝阻妈妈。

母蛇决心已定。她一定要抚养一位鸡孩子，报答母鸡的育子之恩。

母蛇弄到了一个鸡蛋。

蛇明白妈妈是想获得心理上的平衡，否则她今生今世无法安宁。

趁母蛇孵蛋的时候，蛇悄悄离开了妈妈。他知道，蛇妈妈带着鸡儿子的结局注定是悲剧。

梧桐树。

 

原载《皮皮鲁总动员》  21世纪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