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做了山水痴
赵焰
那一年春天沿着新安江源头自上而下的行走,应该是我对于徽州最系统的一次观察,所到之地,皆是一幅幅“新安山居图”:两岸青山绵延,葱茏叠翠;江面曲折回转,碧波荡漾;菜花黄,李花白,桃花遍地开。身处美景当中,不停地感慨,有老来做一个山水痴的冲动。想想许若齐兄的“烟火徽州”,不由徒生羡慕,这个“许员外”早就将他以后的诸多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少小离家老大回,颐养于新安江畔,算是真正回归“采菊东篱下”的生活了。那不仅仅是一种喜欢,更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心境,一种融入。
对于徽州,我不陌生,但并不算熟稔;喜欢,但谈不上热爱。比我更熟稔也更热爱的,是若齐兄。他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徽州土著,口音、举止、相貌气场,都是带有徽州意味的;一派平和安静,像一卷线装书似的。
若齐兄对于徽州的喜欢,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他喜欢谈论徽州,历史、地理、民俗、风情、菜肴、文化……话题似乎一涉及到徽州,就会见到他眉开眼笑。他的经历,在几次津津乐道之后,便也知道了:从小生活在新安江畔,年轻时曾在徽州的某所中学当老师,然后,从徽州的大山里走出,进入华东师范大学读书,最后又到省城继续教书匠的生涯……这样的人生轨迹,是幸运的,也是安宁而充实的。不过对于若齐兄来说,徽州一直是他窗前的一轮明月,悬挂于他正前方的天穹之上。既是他的思念,也是他的梦想。那个有着晓风明月、青砖黛瓦的徽州,一直在他的天宇之上指引着他的人生走向。当然,对于徽州,若齐兄一直算是清醒的,他读了很多书,并且有着反思习惯,深晓徽州的弱点,对于徽州的很多东西,一直抱有某种警惕。这样的清醒和自知也决定了若齐兄终究不算是一个抱残守缺的遗老遗少,他有着风清月朗的胸襟,也有着理性而清明的觉察力。
很喜欢读若齐兄关于徽州的文章,当然,也包括他写其他地方风土人情之文。这些文章笔力清净且萧疏,厚实而生动,是他关于徽州的记忆和理解。那些风情和故事,都是徽州人耳熟能详的,也是品咂于嘴边的。如今跟若齐兄的记忆糁杂在一起,就如同那些白墙黛瓦马头墙上斑驳的绘画,也如那些翘壁突檐上的木雕一样,或者如徽州老房子里的穿堂风。读这样的文章,自然能勾起很多有关徽州的回忆:小桥流水人家,枯藤老树昏鸦……这些古道西风的故事,由他信马由缰地写出来,似乎别有一番风味。写作一直是一种思念,若齐兄就潜伏在那样的思念中,一咏三叹着徽州的昨夜的星辰昨夜的风。
这些年,可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吧,原本就是爱山水的若齐兄,对于徽州的山水似乎更痴迷了。印象中,他从合肥到故乡的频率更密了,平日里打电话给他,便知他经常在徽州的某一个旮旯里。风轻云淡的时候,他会独自开着车沿新安江而行,到了有桥有人居的地方,就会停车歇下,寻一个干净的小店,叫上几个小菜,小竹笋和厥菜是必有的,他会在临河的窗口,呷着小酒,将青山绿水和小菜一并下酒;夏天里,他会独坐在青草萋萋的河岸之上,恍恍惚惚地看水潺潺地流淌,仿佛心神都会随波逐流而去;至于冬天,他有时会突发其想,在雪霁初晴的时候,远足到某一个儿时的朋友那里,看山里人喜气洋洋地杀猪过大年,然后就在村前的晒稻场上溜达,屋后的炊烟袅袅飘忽,温暖着乡村的冬日……当然,最浪漫的时候,是在我的想象之中——春雨潇潇中,此公会穿着长衫,撑起一把纸伞,然后沿着清翠的原野,观雨中水面烟云,水鸟嘁声啼鸣;在他的身边,是水墨画般的乡村,尘埃绝迹,老牛牧童于雨中嬉戏……在徽州的日子,对于若齐兄来说,从来就是美好的。痴痴游荡于山水之中,经受着青山绿水的荡涤,内心越来越安静,那种来自徽州山水之中的不惊、不喜、不悲、不嗔,慢慢地扶摇升腾,弥漫于心。神仙高人,都是浸淫于这样的气息中,脱胎换骨的。
一个人,如果以这样的山水气息来作文,结果就可想而知了。神明于胸,自在自性。当若齐兄的心中涌起暖意的时候,一种清明的诗性便会油然生发。于是,他便蛰身某一个静夜,头顶一轮明月,身边一盏台灯,静静地在电脑上敲下自己的感受。字里行间,是通徽州之魂魄的;秀美文章,便浑然天成。
(许若齐散文集《一钩新月天如水》序,《一钩新月天如水》
安徽大学出版社2010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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