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强与500强情结


去年七月,第一次与上海财大500强企业研究中心接触,一下就被这个名称深深吸引,尤如觅食的老鼠看到久违的奶酪。从学术的角度,世界500强意味着那些从事和控制着全球生产总值的1/3,世界贸易的1/3,国际直接投资的70%的顶级企业。而中国经济总量中,80%GDP来源于中国500强。凡是研究经济和企业运营的学者,没有理由不对这样一个鲜活的样本群产生特别的偏好和痴迷。从商业的角度,这个500强中心名称本身,以及其拥有的信息智力资源,所蕴含的战略价值、开发潜力、集聚效应以及可能的创新空间,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足以令所有略具市场敏感的机构情有独钟。

很荣幸蒙上海财大厚爱,受聘担任了500强企业研究中心的特聘研究员。这是继清华、浙大、安大后,老驴担任的第四所高校客座教授或研究员,希望能够实至名归,为学校的研究和教学做出些实在的贡献。

世界著名财经杂志《财富》创办于1930年,为半月刊,主要刊登经济问题研究文章。从1990年起评选每年世界500家最大工业企业,从1994年起评选每年世界500家最大企业。这一排名渐渐被认为是各国经济实力的晴雨表。从此,这些原本散落于各种财经杂志和新闻媒体的庞然大物,首次以一个企业群体的姿态在世界出现,并配以一个炫目的称号----“世界500强”。在人们惊讶于这一团体雄厚实力的同时,大量专家学者也开始从各种角度对这样一个鲜活的“企业样本群”进行深入、系统和多维度的分析。

每年一度的世界500强排行榜像工商界的奥运会,也吸引着来自东方的炽热目光。渐渐地“500强”变成了一种图腾,深深地植入中国企业家的“集体无意识”之中。中国企业尤其是政治家式企业家掌管的企业,开始有了强烈的世界500强情结。1999年《财富》500强全球论坛在中国的举行更加刺激了这种梦想。

这个“集体无意识”在90年代很快上升为国家意志。当时的战略叫“抓大放小”,具体的办法是“强强联合”,搞“航空母舰”,也就是大企业集团。90年代中期一份官方研究报告公布:一是从生产总量来看,我国煤炭、水泥、棉布、电视机均是世界第一,钢材、化纤、化肥世界第二,电力世界第四,原油合成橡胶世界第五……但没有一家企业进入500强;而许多总量排不到前头的国家,却拥有上述产业的500强企业。二是我国500家大企业销售额总和不及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一家的销售额。推论是我们的企业为散兵游勇,数量多规模小,没有竞争力,因此需要“整合”。当时的榜样就是韩国的大企业集团。国家经贸委还“钦定”了6名“种子选手”,它们是海尔、长虹、北大方正、宝钢、华北制药、江南造船6家企业,作为冲刺500强的先头部队。每年国家给每家企业投入不少于2000万元的技术开发费用。

与中国企业对500强的热衷不和谐的是,国际上开始出现对企业规模质疑的声音。德鲁克在20世纪末就提出:“《财富》500强的时代该结束了”。这一呼声并没有改变许多公司对规模的追求。问题的关键不是绝对规模的大或小,而是500强企业排名排的是规模,但内在的核心竞争优势却难以从排名上体现出来。比如赢利水平的持续增长、创新能力、市场地位、管理机制、国际竞争力等等。

吨位决定地位,企业追求规模的扩张,自有其存在的内在原因。中国企业“做大”的意愿更加迫切,也正是中国市场环境和企业发展阶段的本能反映。TCL的李东生就曾提出“先做大,再做强”的理论。好在十年的成长,中国企业开始走向成熟,企业老总开始打破盲目贪大的“500强情结”而回归理性和谨慎。小舢舨打不赢现代战争,航空母舰也未必一定有绝对的优势。华润集团的前总裁宁高宁就曾发出“养了26支大猫,打不过一头老虎”的感慨。让大服从于强,在规模扩张的同时,注重核心能力的培养。缺乏理性思考仅仅追求规模,显然不是一个有光明前景的方向。

松下幸之助说:“500强是什么?不就是一本杂志的排名吗?”事实上,世界500强,以及洐生的中国500强,却是一个动态的方阵,每年的榜单都有新面孔,也有一些企业从榜单上消失并可能永远消失。无论是中国企业家,还是500强企业研究者,最应该关注的,不是能否进入,什么时候进入,而是能否在500强的榜单上长期存在。今年不期而至的由美国次贷危机而引发的全球金融风暴,包括世界三大汽车巨头在内的濒临倒闭或困难重重的500强企业不在少数,无疑再次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虚妄的“500强情结”不可有,但以世界顶尖企业为标杆,追求卓越,壮大企业的雄心不可无。让世界优秀企业方阵中涌现更多中国企业,是中国企业家的光荣和梦想,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和自豪。